冰冷的暴雨如同天河倒悬,狠狠抽打在黑石渡口泥泞狼藉的地面上。浑浊的河水在渡船残骸旁翻涌咆哮,倒塌的茅草顶棚废墟如同巨兽的尸骸,横亘在枯树林边缘,暂时阻隔了追兵。但废墟后,杀手们气急败坏的咒骂和清理障碍的声响,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并未因玲珑那灵机一动的“顶棚塌方”而消散,反而更加浓重地压迫下来。
雷震背靠着冰冷的卧牛巨石,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那条伤腿外侧,被弩箭贯穿的伤口在方才的爆发和剧痛下彻底撕裂,鲜血混着泥水不断渗出,将裹腿的布条染成刺目的暗红。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额角的冷汗混着雨水滚滚而下。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将那柄沉重的九环大刀拄在身前泥泞里,刀刃上雨水冲刷着之前格挡箭矢留下的细微划痕,发出低沉的嗡鸣。他撕开一个“三步倒”的药包,将里面灰白色的剧毒药粉小心地洒在身前湿滑的泥地上,又捏紧了另一个“迷魂烟”的油纸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铜铃般的眼睛,如同濒死却更加危险的困兽,死死盯着巨石边缘唯一的缺口。
“雷老虎!”玲珑急促的声音从几丈外几块散落怪石形成的狭窄隘口后传来,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与她此刻“乡下小子”伪装截然不同的冷冽,“他们绕过来了!左边三个!右边两个!小心弩箭!”
话音刚落!
“咻咻咻——!”
数道乌光撕裂雨幕,并非来自正面缺口,而是极其刁钻地从巨石左右两侧上方的角度激射而下!目标直指雷震因伤腿无法灵活移动的魁梧身躯!角度狠辣,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狗日的!”雷震瞳孔骤缩,低吼一声,根本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和守护身后玲珑的责任感瞬间压倒了剧痛!他猛地将身体重心死死压在伤腿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却硬生生抗住!同时,那条还能动的右腿爆发出蛮力,狠狠蹬在身后的巨石上借力!整个人不退反进,如同被激怒的狂犀,迎着那泼洒而来的致命箭雨,猛地向前一个矮身冲刺!手中九环大刀借着冲势,舞起一片泼水难进、带着凄厉呼啸的厚重刀幕!
“叮叮当当!噗!”
刀环激烈碰撞的金铁交鸣瞬间炸响!几支劲弩被刀光精准磕飞,溅起点点火星!但一支角度最为刁钻的弩箭,却如同毒蛇般钻过刀幕的缝隙,狠狠钉入雷震的左肩胛!箭头透骨而入,带出一溜血花!
“呃!”雷震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脚下踉跄,几乎摔倒!但他拄刀的手如同铁铸,死死撑住!刀幕丝毫未乱!他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来啊!狗杂种!你雷爷爷在此!”
这悍不畏死的硬撼和挑衅般的怒吼,显然激怒了暗处的杀手。废墟的障碍已被清除大半,五道身着黑色水靠、蒙着黑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巨石两侧的阴影中急速扑出!他们放弃了弩箭,显然认为重伤的雷震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五人配合默契,两人直扑雷震正面,刀光如雪,封住他刀势!另外三人则如同毒蛇出洞,目标明确,绕过巨石,直扑玲珑藏身的隘口!他们手中的分水刺和短刃,在昏暗的雨幕中闪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玲珑!”雷震目眦欲裂!他想回身救援,但正面两把快刀已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劈头盖脸斩下!刀光如匹练,封死了他所有去路!更糟糕的是,肩胛的箭伤和腿上的剧痛严重迟滞了他的动作!
“管好你自己!瘸腿老虎!”隘口后传来玲珑一声清脆的叱喝,带着一股泼辣狠劲,哪还有半分惊惶?话音未落,只见隘口处人影一闪,玲珑那小小的蓝色身影并未后退,反而如同灵巧的雨燕般迎着扑来的三个杀手斜掠而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找死!”扑在最前面的杀手眼中闪过一丝狞笑,手中淬毒的分水刺如同毒蛇吐信,直刺玲珑咽喉!
就在分水刺即将及体的刹那!
玲珑前冲的身影陡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侧面一滑,如同脚下抹油,险之又险地贴着分水刺滑过!同时,她紧握的右手闪电般扬起,手腕以一个极其隐蔽刁钻的角度猛地一抖!
“嗤嗤嗤——!”
三道微不可察的幽蓝细芒,如同毒蝎的尾针,并非射向杀手,而是射向隘口上方一块摇摇欲坠、棱角锋利的巨大悬石!目标精准无比——连接悬石与山体的、几根早已风化腐朽的脆弱藤蔓!
噗噗噗!
几声细响淹没在风雨中。
淬了强效腐蚀麻药的绣花针瞬间没入藤蔓根部!本就脆弱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萎缩、断裂!
“咔嚓!”
令人心悸的断裂声!
那块足有磨盘大小的悬石,失去了藤蔓的最后牵绊,在重力的作用下,裹挟着碎石泥土,带着万钧之势,朝着隘口下方那三个扑来的杀手,当头轰然砸落!声势骇人!
“小心!”三个杀手脸色剧变,前冲之势硬生生顿住,狼狈不堪地向两侧疾闪!巨石擦着他们的身体轰然砸落,溅起漫天泥浆,彻底封堵了隘口的通路!将他们与玲珑暂时隔开!
玲珑小小的身影在巨石砸落的烟尘中几个灵巧的起落,如同穿花蝴蝶般又回到了隘口内侧的安全位置,小脸上沾着泥点,气息微喘,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丝狡黠和得手后的狠厉。她根本没去看那三个被巨石惊退的杀手,目光反而越过巨石,焦急地投向雷震那边更凶险的战团!
雷震这边,已是险象环生!
正面两个杀手的刀法异常狠辣刁钻,配合默契,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狠似一刀!刀光如同织成了一张死亡之网,将雷震牢牢罩在其中!他肩胛中箭,左臂几乎抬不起来,只能单手舞动沉重的九环大刀!那条伤腿更是如同灌了铅,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的动作变得异常迟滞笨拙!全凭着一股不要命的悍勇和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才勉强支撑着刀幕不散!
“铛!铛!铛!”
沉重的金铁交鸣声如同打铁般密集响起!火花在刀锋碰撞处不断迸溅!雷震身上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不断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身号服,混合着泥水,让他如同一个浴血的修罗!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全靠意志死死支撑!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必须为玲珑创造机会!
“小丫头!走!”雷震在格开一记凶狠的劈砍后,猛地发出一声炸雷般的狂吼,声音带着血沫,“别管老子!带着东西走!快!”他拼尽全力,将九环大刀舞得如同疯狂旋转的风车,暂时逼退了正面两个杀手半步!同时,他那只还能动的右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踢向旁边那个沉重的红漆木箱——那个装着石头和旧卷宗的假证物箱!箱子翻滚着,撞向扑向玲珑方向、却被悬石阻挡正试图攀爬过来的另外三个杀手!
这个动作,让他的正面防御瞬间出现了致命的空档!
“就是现在!杀了他!”一个杀手眼中凶光爆射,厉声喝道!两把快刀如同毒龙出洞,一左一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取雷震因踢箱子而暴露的脖颈,一取他因伤腿迟滞无法闪避的腰腹!角度刁钻,狠辣绝伦!这是必杀之局!
“雷老虎!”玲珑的惊呼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她看到那两把淬毒的刀光,看到雷震那瞬间空门大开的背影,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雷震的怒吼如同受伤猛虎最后的咆哮!他竟不再去格挡那两把致命的快刀!反而将全身最后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都灌注到那柄沉重的九环大刀之中!刀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他猛地旋身,放弃了所有防御,将那柄灌注了毕生力量的大刀,如同开山巨斧般,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朝着那个踢向假箱子的方向、试图攀爬悬石扑向玲珑的三个杀手,横扫而去!刀光如匹练,卷起漫天泥浆!他要为玲珑扫清最后的障碍!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