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雨声淹没的细响。
玲珑射出的淬毒绣花针,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几根毛竹根部最脆弱的连接处!针上的剧毒麻药瞬间侵蚀本就腐朽的木纤维!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骤然响起!
那几根承受着半边草棚重量的毛竹,根部瞬间被剧毒腐蚀得更加脆弱,在风雨的撕扯和自身重量的压迫下,再也支撑不住!
“轰隆隆——!!!”
半边尚未完全塌陷的沉重茅草顶棚,如同被斩断了根基的山崖,带着万钧之势,轰然向着枯树林边缘那群黑衣人所在的位置,当头砸落!腐朽的茅草、断裂的毛竹、混杂着泥水,形成一片巨大的、呼啸而下的死亡阴影!
“不好!散开!”为首的黑衣人瞳孔剧缩,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
那群训练有素的黑衣杀手反应不可谓不快,在顶棚砸落的瞬间便四散疾退!但玲珑这突如其来、目标诡异的袭击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顶棚覆盖的范围太大,下坠的速度太快!
“砰!哗啦——!”
沉重的茅草顶棚狠狠砸在枯树林边缘!泥浆混合着断裂的毛竹和茅草四处飞溅!沉闷的巨响甚至压过了风雨声!
“呃啊!”
两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从泥泞中传出!两个退得稍慢的黑衣杀手被断裂的粗大毛竹狠狠砸中,瞬间筋断骨折,被埋在了沉重的废墟之下,生死不知!其余几人虽然凭借敏捷的身手堪堪避开了主要冲击,但也狼狈不堪,被飞溅的泥浆、断木和茅草弄得灰头土脸,阵型大乱!更重要的是,他们被这片突如其来的、横亘在面前的废墟障碍暂时阻挡了视线和射击角度!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雷老虎!这边!”玲珑如同离弦之箭,在顶棚砸落的轰鸣声中猛地弹起!她根本不去看自己的“杰作”造成了多大杀伤,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抱着藤筐,如同灵活的雨燕,踩着泥泞湿滑的地面,向着渡口另一边那片怪石嶙峋的河岸疾冲而去!那里地形复杂,巨石林立,是绝佳的临时掩体!
“干得漂亮!”雷震狂吼一声,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他强忍着腿上钻心的剧痛,爆发出野兽般的蛮力,单腿猛地蹬地,魁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弹射而起,紧跟着玲珑的身影,踉跄却迅猛地扑向那片乱石滩!
“追!别让他们跑了!”废墟后传来黑衣人首领气急败坏的怒吼。剩余的杀手们纷纷从泥泞和障碍中爬起,试图绕过或翻越那片倒塌的顶棚废墟。
冰冷的河水拍打着岸边的巨石,溅起浑浊的浪花。玲珑率先冲到一块巨大的卧牛石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面,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雨水顺着她紧贴额头的发丝流下,小脸上沾满了泥点,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锐气。
雷震紧随其后,几乎是撞在巨石上,发出一声闷哼。他背靠着石头滑坐下来,那条伤腿外侧,被弩箭贯穿的伤口在剧烈的奔跑和刚才的爆发下,撕裂得更大了,鲜血混着泥水不断渗出,将裹腿的布条彻底染红。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你的腿!”玲珑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倒抽一口凉气,小脸绷紧。
“死…死不了!”雷震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都在发颤。他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衣襟,胡乱地、粗暴地勒紧大腿根,试图减缓失血。“狗日的箭上有倒钩……拔不出来!”他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盯着巨石边缘,警惕着杀手绕过来的方向。倒塌顶棚的废墟那边传来杀手们咒骂和清理障碍的声音,越来越近。
“不能让他们绕过来!这石头挡不了多久!”玲珑急促地说,小手飞快地在腰间摸索,掏出几个油纸小包——那是沈清漪给她的各种药粉。“小姐给的这个,‘三步倒’,沾上一点就能麻翻一头牛!还有这个,‘迷魂烟’,点燃了能让人涕泪横流睁不开眼!”她语速飞快,将几个小包塞到雷震手里,“你在这守着!我去那边!咱们两头堵!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她指向巨石另一侧几块散落的、稍小些的石头,形成一个狭窄的隘口。
“你?!”雷震看着玲珑那张还带着稚气却写满决绝的小脸,又看看自己几乎无法动弹的伤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难以置信。让这丫头独自去面对那些凶残的杀手?
“看不起谁呢!”玲珑柳眉一竖,小脸上满是执拗和一股不服输的狠劲,“我轻功比你好!暗器比你快!现在你这条‘老虎腿’就是个累赘!听我的!守住这边!别让他们冲过来!”她根本不给雷震反驳的机会,话音未落,小小的身影已经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蹿了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几块乱石形成的阴影里,动作轻盈迅捷,完全融入了这暴雨和乱石的环境中。
雷震看着玲珑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汩汩冒血的伤腿和手里那几包药粉,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担忧、憋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这丫头片子……关键时刻,还真他娘的有股子狠劲!
“妈的!”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凶光暴涨,“小丫头都上了,老子还能怂?!”他忍着剧痛,挣扎着调整姿势,将身体死死卡在巨石和另一块石头的夹角,形成一个易守难攻的射击死角。九环大刀横在身前,刀刃上雨水混合着之前格挡箭矢留下的细微划痕。他撕开一个“三步倒”的药包,将里面灰白色的药粉小心地倒了一些在身前湿滑的泥地上,又捏紧了另一个“迷魂烟”的油纸包,随时准备点燃。铜铃般的眼睛,如同狩猎的猛虎,死死盯住巨石边缘唯一可能被攻击的缺口,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腥碰撞。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紧绷的脸颊,伤腿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却再也无法熄灭他眼中燃烧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