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胭脂红褪玉肌寒(2 / 2)

沈清漪默默跟在陆明渊身侧,经过那群瑟缩的姑娘时,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她们眼中深切的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戚。她脚步未停,随着众人踏上铺着厚厚地毯的楼梯,那股怪异的甜腥腐败气味越发浓重,几乎凝成实质。

鸨母停在二楼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雕花房门前。门上挂着一块精致的“挽月居”木牌。她抖着手掏出钥匙,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锁。

房门推开的一刹那,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饶是陆明渊和沈清漪掩着口鼻,也被冲得呼吸一窒。雷震更是直接骂出了声:“他娘的!什么鬼东西!”

房间布置极尽奢华,红纱软帐,锦被绣榻,梳妆台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然而,这一切的绮丽,都被中央那张紫檀木雕花大床上,那具恐怖的景象彻底摧毁!

一个女子仰面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素白丝绸,勉强勾勒出曼妙的轮廓。但暴露在丝绸之外的头部和颈部…却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那张曾经艳冠清河、足以让无数恩客一掷千金的芙蓉面,此刻已面目全非!原本细腻白皙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融化的胭脂般的暗红色。皮肤仿佛失去了支撑,如同被高温烘烤过的蜡像,正在缓慢地、粘稠地向下“流淌”!五官模糊扭曲,眼睑和口唇处的皮肤更是如同融化的烛泪般塌陷变形,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肌肉纹理。几缕乌黑的长发黏连在融化塌陷的皮肤上,更添几分恐怖。

一股粘稠的、散发着甜腥与腐臭混合气味的暗红色液体,正从她头部和颈部“融化”最严重的地方,缓缓渗出,浸透了枕上的素绢,并顺着床沿滴滴答答地落在猩红的地毯上,形成一滩令人作呕的污渍。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缓慢而恐怖的死亡气息。

饶是见惯生死、心志坚毅如陆明渊,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深潭般的眼底也掠过一丝难以遏制的震动!雷震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铜铃大眼里满是震惊和愤怒:“这…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鸨母早已躲得远远的,用帕子死死捂住口鼻,声音发颤:“看…看见了吧…大老爷…挽月她…她死得惨啊…这…这怕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病…传出去我这春风楼可就完了啊…求大老爷开恩…就说是急病暴毙…”

“闭嘴!”陆明渊厉声喝断她的哭嚎,声音冷冽如刀锋出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间冻结了鸨母所有狡辩的念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侧身让开通道,目光投向身旁唯一能解开这恐怖谜团的人。

“沈姑娘。”陆明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绝对的信任与托付,“有劳。”

沈清漪自进门起,目光便如最精密的仪器,冷静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牢牢锁定在那张恐怖的床上。她脸上没有寻常女子应有的恐惧与惊慌,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听到陆明渊的声音,她微微颔首,清澈的眼眸如同寒潭深水,波澜不惊。

她放下肩上的药箱,动作沉稳地打开,取出一副薄如蝉翼、用特殊药液浸泡过的素色手套,仔细戴上。又拿出几根长短不一、闪烁着寒芒的银针,以及几片特制的、吸水性极强的桑皮纸。她缓步走到床前,无视那浓烈的恶臭和骇人的景象,微微俯身,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开始一寸寸地检视苏挽月那正在“融化”的面容和脖颈。

她的指尖隔着手套,极其小心地触碰了一下苏挽月颈部边缘一处相对“完好”的皮肤。触手一片异样的滑腻和冰凉。随即,她拿起一根细长的银针,轻轻探入皮肤“融化”形成的暗红色粘液中。

“如何?”陆明渊的声音在沈清漪身后响起,低沉而紧绷。

沈清漪没有立刻回答,她凝神屏息,将沾着粘液的银针凑近眼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略显阴沉的光线仔细观察。针尖上,粘液在缓慢流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稀释血液般的暗红色泽,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晶状颗粒。

她秀眉微蹙,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火折子,“嚓”地一声,极其微弱的小火苗燃起。她小心翼翼地将银针的针尖,靠近那豆大的火苗上方烘烤。

就在针尖感受到火焰微热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原本只是缓慢流动的暗红色粘液,如同被瞬间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猛地加速沸腾起来!滋滋的微响中,粘液的颜色由暗红转为更加刺目的鲜红,如同烧熔的赤铜!更可怕的是,以针尖为中心,苏挽月颈部那原本只是微微“融化”的皮肤,如同被点燃的油脂,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迅速蔓延、塌陷、液化!暗红色的范围急剧扩大,更多的粘稠液体汹涌渗出!

“啊——!”鸨母透过指缝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两眼一翻,肥胖的身躯直接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雷震也是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沈…沈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陆明渊瞳孔骤缩,深潭般的眼底寒芒暴涨!他死死盯着那迅速扩散的恐怖红痕和沸腾的粘液,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沈清漪迅速将银针移开火焰,动作快如闪电。她看着针尖上那依旧带着余温、如同活物般微微鼓动的鲜红粘液,又看向苏挽月颈部那迅速扩大、如同被无形火焰吞噬的创口,清丽绝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

她缓缓抬起头,迎向陆明渊震惊而锐利的目光,声音清冷如冰玉相击,带着医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大人,此非急症,更非脏病。”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令人心胆俱寒的结论:

“苏挽月,死于剧毒!一种…遇热即融肌蚀骨的奇毒!”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苏挽月颈部那仍在无声蔓延的恐怖红痕,如同地狱张开的血口,在幽暗的光线下,无声地宣告着一个血腥而诡谲的连环杀局,已然在这莺歌燕舞的春风楼内,悄然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