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波匕首
手机屏幕上那张如同深渊窥视的照片——暗金面具的裂口，生物基质网中闪烁的幽蓝辐射光——在昏暗的杂物间里散发着冰冷的不祥。林见远将它展示给陈克非和张川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盖格计数器针对陈克非掌心那微小碎片的、持续不断的低沉蜂鸣，如同死神的秒针在无情倒数。
“这疯子…把辐射源缝在自己脸上？”陈克非的声音嘶哑破碎，靠在蒙尘的道具箱上，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固定夹板下的肋骨，带来阵阵钝痛。他看着照片，又低头看看掌心那粒散发着致命蓝光的碎片，眼中燃烧着生理痛楚之外的、更加深沉的愤怒与难以置信的厌恶。“他妈的…就是个会走路的脏弹！”他试图用右手抹掉脸上的血污和冷汗，却只让脏污的面积更大了些。
“不止是辐射源。”张川的声音带着一种解剖刀般的冷静，他盯着照片上裂口深处那灰白色的网状结构，眉头拧成了死结。“这种生物基质…不是已知的任何人体组织或合成材料。更像是一种…培养皿里的东西。它在‘呼吸’，或者说…在与辐射场共振。”他手中的青铜罗盘指针此刻正以一种高频的、微不可察的幅度疯狂震颤，指向门外通道的方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面具是活的，或者说，是某种活的‘容器’的一部分。祁明…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接近一个‘实验品’而非纯粹的‘操纵者’。”这个推论让杂物间本就压抑的空气又沉重了几分。
“容器也好，实验品也罢，”林见远收起手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幽蓝的辐射光仿佛还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面具裂了，就是他的死穴！那张照片就是撕开他神袍的第一刀！但还不够！”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张川手中的罗盘和陈克非狼狈却依旧倔强的脸。“我们需要第二刀！更狠、更直接的刀！让所有人都看清那面具下的鬼东西！让这疯子再没地方躲！”他的右臂义肢肩窝处，那股奇异的牵引感并未因面具碎片的发现而减弱，反而在盖格计数器的蜂鸣声中变得更加清晰，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固执地指向璇玑厅的方向。那里，苏晚身上吊坠的红光，祁明阵图的脉动，以及面具深处的蓝光，正编织成一张无形的辐射能量网。
“怎么弄？冲出去再给他一棍子？”陈克非扯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苦笑，牵动了肋骨的伤处，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我现在这样子…怕是连他袍角都摸不着。”
“当然不是蛮干。”林见远的视线落回手中那台已经黑屏的加固平板电脑。他尝试重启，屏幕只是短暂地亮起一个破碎的LoGo，随即又陷入死寂。“鸢-4”彻底完了，被祁明隔着空间用某种未知的能量手段精准“点杀”。这证明祁明对能量干扰的掌控力极其恐怖。直接靠近拍摄？无异于自杀。
“声波。”张川突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疯狂震颤的罗盘指针上，仿佛在解读着某种无形的密码。“能量场越强大、越精密，往往对特定频率的振动就越敏感。尤其是…这种依赖生物基质共振的邪门玩意儿。”他抬起头，看向林见远，“你的无人机，有搭载定向声波发射模块吗？哪怕是最基础的次声或超声？”
林见远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鸢’系列主打航拍和隐蔽侦查，标准配置只有基础通讯频段的声呐避障，功率低，频率固定，对付那面具，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他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装备箱里的备件清单，都是些备用电池、镜头、旋翼，没有能临时改装成强力声波武器的部件。
“挠痒痒？”陈克非忍着痛，用没受伤的右手艰难地摸索着自己腰间的装备带，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他扯下一个比烟盒略大、通体黑色哑光、侧面有蜂窝状散热孔的柱状设备，抛给林见远。“试试这个…‘挠’得动不？”
林见远下意识接住。入手沉甸甸的，外壳是坚固的工程塑料和金属混合材质，一端是密集的声波发射孔，另一端是电源接口和几个简单的调节旋钮。上面印着模糊的警徽和一行小字：“cS-Sd01非致命驱散装置”。
“声波驱散器？”林见远有些意外，“警队标配的‘大喇叭’？这东西能行？”他印象中这玩意主要用来对付群体骚乱，靠高分贝噪音让人头晕恶心失去行动力，属于“物理超度”的范畴，跟精密破坏似乎不沾边。
“标配？”陈克非嗤笑一声，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带着点恶作剧般的得意，“老子这是‘特调版’！找技术科老王头改的，峰值功率能掀翻野狗群，频率可调范围…嘿嘿，从让你尿裤子到让你吐隔夜饭都行！本来是准备对付那帮搞‘精神控制’直播的疯子…现在，便宜你了。”他喘了口气，指了指设备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微型接口，“缺点就是耗电快，一块满电特种电池，全功率输出撑死两分钟。而且…调频得手动，精度嘛…看手气。”
林见远立刻明白了陈克非的意思。这改装过的驱散器，功率和频率调节范围远超民用无人机那种小打小闹！它就是一个便携式的、大功率的声波炮！虽然粗糙，但足够暴力！
“精度问题我来解决！”张川立刻接话，他再次举起手中的青铜罗盘。此刻，罗盘的指针震颤得更加剧烈，几乎在盘面上划出虚影。“罗盘对能量波动极其敏感。祁明的面具、法阵、甚至整个会场的能量场，都在发出特定的‘声音’。我需要一个‘听诊器’，捕捉并放大这种‘声音’，找到那个最不和谐、最能引发‘共振’的致命频率！”他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林见远，“林记者，你的平板虽然废了，但它的音频采集和分析模块…还能用吗？哪怕只能当个高灵敏度的麦克风？”
林见远的心跳猛地加速！他迅速检查黑屏的平板。主控芯片可能烧了，但独立的外设模块…他尝试连接一个外接的微型指向性麦克风（这是他录音采访的常用装备），插入平板的USb-c接口。
滴！
平板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绿色LEd指示灯，竟然微弱地亮了起来！屏幕依旧漆黑一片，但通过电脑模式连接手机查看，发现音频输入端口居然还有反应！
“能用！麦克风通道还活着！”林见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绝处逢生！他立刻将那个高灵敏度的微型指向性麦克风通过延长线连接到平板，然后将麦克风小心翼翼地贴在张川手中那疯狂震颤的青铜罗盘边缘。
“很好！”张川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现在，我需要你把这个‘麦克风’对准通道门缝，尽可能捕捉会场方向传来的所有细微声响，尤其是…能量波动的声音！我来‘听’！”
林见远立刻照做。他将贴着麦克风的罗盘轻轻靠近那扇铁灰色的、通往混乱会场的消防门。门缝很窄，但足够传递声音。他屏住呼吸，操作手机上的专业音频分析软件，将平板麦克风捕捉到的信号实时传输过来。
手机屏幕上，原本杂乱的音频波形图瞬间变得无比复杂！背景是无数信徒哭喊、咒骂、奔跑的嘈杂声浪，如同狂暴的海啸。但在张川凝神静气的“聆听”下，他敏锐地引导林见远调整着软件的分析参数。
“过滤掉300hz以下低频人声噪音…”
“增强800hz到2500hz区间…”
“注意那些有规律的脉冲波峰…对，就是它！法阵的脉动！”
随着张川精准的指令，手机屏幕上杂乱的波形被层层剥离、过滤。一个隐藏在噪音海洋深处的、极其微弱却异常规律的信号逐渐被“打捞”上来！那是一组低沉的、如同远古巨兽心跳般的脉冲波，频率大约在17hz左右，带着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压迫感！这正是高台上那暗红阵图脉动的“声音”！
“还不够…这只是‘背景音’…”张川闭着眼睛，仿佛整个人都与罗盘融为一体，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找更尖锐的…更‘新’的干扰源…面具破损后泄露出来的…”
林见远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将音频分析的灵敏度推到极限，同时不断微调着指向性麦克风的方位，如同在捕捉一缕无形的幽灵。
突然！
一个极其尖锐、极其不稳定、如同金属刮擦玻璃般的尖啸信号猛地刺破了稳定的17hz脉动背景！这信号极其短暂，一闪而逝，频率高得离谱，瞬间冲破了软件默认的显示上限！
“就是它！”张川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面具裂口处，生物基质与辐射场耦合失衡泄露的‘杂音’！捕捉它的中心频率！快！”
林见远的心脏狂跳！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转瞬即逝的尖峰，手指如飞，瞬间锁定！音频分析软件疯狂计算着。
【目标异常声波信号分析完毕】
【中心频率：23.17Khz】
【特性：高幅值，窄带宽，强谐波畸变】
23.17Khz！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充满诡异巧合的频率！林见远瞬间想起了城中村纵火案的时间——23点17分！这绝不是偶然！
“找到了！”林见远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将手机屏幕转向陈克非和张川。“致命频率：23.17千赫兹！谐波畸变严重，说明这个频率极其不稳定，是面具最脆弱的声音‘伤口’！”
“23点17…又是这个数！”陈克非咬着牙，眼中寒光闪烁。
“好！”张川眼中也燃起战意。“现在，陈警官，把你的‘大嗓门’调到这个频率！功率…给我推到最大！”
林见远立刻将陈克非那台改装过的声波驱散器连接上一块满电的特种电池（装备箱里找到的备用能源）。他小心翼翼地旋转着频率调节旋钮，冰冷的金属触感下，细微的刻度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23.00…23.10…23.15…23.17！他屏住呼吸，将旋钮精准地定格在那个充满宿命意味的数字刻度上。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将功率旋钮直接拧到了尽头——“Ax”！
“嗡…”驱散器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蓄能声，机身微微发热，密集的发射孔仿佛成了即将喷吐致命声波的炮口。
“怎么送过去？”陈克非看着这简陋却蕴含毁灭力量的装置，“总不能举着冲出去喊‘祁明，吃我一嗓’吧？”
“用它！”林见远的视线猛地投向杂物间角落里那堆蒙尘的废弃舞台设备。他的目光锁定在一台外壳锈迹斑斑、但主体框架还算完好的小型轨道式追光灯上！“这东西有滑轨，有电动云台！”他快步走过去，不顾灰尘，用力掀开追光灯的保护罩。里面复杂的透镜和灯泡早已损坏，但底座驱动电机和滑轨控制系统似乎还能运作！更重要的是，它的云台承重臂结构坚固，前端正好有一个用来固定灯具的通用接口！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林见远脑中瞬间成型！
“张干事，帮我！”林见远招呼一声，两人合力将沉重的声波驱散器抬起。林见远快速检查驱散器底部，果然有标准的1\/4英寸螺口。他迅速从自己的工具包里翻出一个转接支架，麻利地将驱散器牢牢固定在追光灯云台前端的接口上！一台由废弃追光灯改装成的、简陋却致命的“次声波炮台”诞生了！
“完美！”陈克非看着这怪异的组合，扯了扯嘴角，“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是从废品站和军火库各偷了一半拼起来的。”
“能用就行！”林见远没时间理会调侃。他迅速检查追光灯底座的滑轨。滑轨嵌在杂物间地面的凹槽里，一直延伸到靠近消防门的位置。他尝试接通追光灯底座一个外接的、布满油污的临时电源盒（可能是以前维修时留下的）。幸运的是，电源盒指示灯亮了！
“有电！”林见远立刻将追光灯\/声波炮的控制器（一个带摇杆的小型手持遥控板）连接上电源。他推动摇杆。
嗡…嘎吱…
锈蚀的轨道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整个炮台底座连同上面固定的声波驱散器，开始沿着滑轨缓慢而稳定地朝着消防门的方向移动！滑轨的尽头，距离门缝不足半米！
“角度！”张川低喝。他再次举起青铜罗盘，闭目感应着门缝外会场内祁明所在的大致方位。“左偏15度…仰角…大约30度！”他根据罗盘指针的偏转和能量场的强弱变化，快速报出参数。
林见远紧盯着遥控板上的小屏幕（显示云台角度），手指精确地微调着摇杆。锈蚀的云台电机发出吃力的嗡鸣，承重臂带着沉重的声波炮，缓缓抬起，调整着指向。23.17千赫兹的“声波匕首”已经上膛，炮口隔着薄薄的铁皮消防门，无声地对准了门外高台上那暗金色的目标！
“目标锁定！”林见远的声音紧绷如弦，手指悬停在遥控板上那个红色的、启动声波发射的按钮上方。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遥控板上。成败在此一举！
“等等！”张川突然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眼睛依旧紧闭，但眉头却死死锁住，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额角的汗珠变得细密。“不对…苏晚的位置…她身上的能量反应…在移动！正在…靠近祁明的高台！她的吊坠红光…和法阵、面具的脉动…在…同步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