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似乎被陈克非陡然拔高的声音和凌厉的气势震慑,身体不易察觉地瑟缩了一下,被束缚带固定住的手腕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她被迫抬起眼,迎向陈克非的目光。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空洞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慌乱,有挣扎,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异变突生!
一阵极其低沉、却富有穿透力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开始在“静默舱”内弥漫!这声音并非来自任何仪器,更像是…来自于这间舱室本身!来自于那厚重的吸音墙壁!来自于脚下坚固的地板!
嗡…嗡…嗡…
声音的频率非常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规律性的压迫感。
控制台上,所有屏幕的数据流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小宋惊愕地看向自己操作屏上突然跳出的干扰提示。
陈克非猛地扭头,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声源在哪里?这绝不是正常现象!“静默舱”的设计就是为了绝对隔音和抗干扰!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苏晚面前——那笼罩在她口鼻的透明呼吸采集罩内壁上!只见一层细密的水汽,不知何时凝结在了光滑的内壁表面。此刻,这些细小的水珠,正随着那低沉的嗡鸣声,诡异地、整齐划一地剧烈震颤着!水珠跳跃、碰撞,在透明的罩壁上划出无数细碎混乱的轨迹,却又隐隐遵循着某种统一的韵律!
嗡…嗡…嗡…
那频率…陈克非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他!
“小宋!分析声波频率!快!”陈克非低吼。
小宋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飞快地调出声音频谱分析模块,锁定了舱室内的异常声波。
几秒钟后,一个清晰、稳定、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屏幕上,同时被同步投射到陈克非眼前的主显示屏上:17.00hz
17赫兹!
这个如同诅咒般的数字,再次出现了!与之前陆教授残缺笔记中提到的“九曜诵经”频率,与苏晚剧痛时释放的脑电波频率,与建筑工地尸阵尸体指甲缝芯片播放的矿难惨叫时长…完全一致!
是巧合?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同步?!
陈克非霍然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座椅上的苏晚!
就在这17赫兹的嗡鸣声中,在无数震颤跳跃的水珠背景映衬下,苏晚抬起了头。她的脸上,那种挣扎和悲哀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漠然?她的嘴唇微张,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那低沉的嗡鸣,用一种毫无波澜的、如同诵读课文般的语调,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荧惑星…”
只说了三个字,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她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填满!束缚带被她挣扎的力量绷得紧紧的!
“呃…啊…”痛苦的呻吟从她喉咙里压抑地挤出。
屏幕上,所有生理指标再次疯狂报警!心率瞬间冲上120!呼吸彻底紊乱!氡气浓度曲线虽然开始回落,但仍处于极高的危险值!
“陈队!她情况不对!”小宋急声喊道。
陈克非死死盯着苏晚痛苦扭曲的脸,又猛地看向屏幕上那定格在17.00hz的频率数字,最后,他的目光落回苏晚被迫中断的那三个字上——“荧惑星”。
荧惑星君?荧惑守心?!这是《火经》里的核心教义!是周永坤赖以续命的邪说根基!
她为什么会在这诡异的17赫兹共振下,突然诵出这个?是某种应激反应?是深植于记忆深处的教条被激活?还是…更可怕的、被某种力量操控的“招供”?!
“给她注射镇静剂!最低剂量!快!”陈克非当机立断,对着通话器命令守在外面的医护人员。他不能让她出事,她是目前最关键的、也是唯一能触及核心的活线索!
医护人员迅速进入,熟练地给痛苦挣扎的苏晚注射了一针。药物的效果很快显现,她的颤抖渐渐平息,身体瘫软在椅子上,呼吸变得沉重而缓慢,再次陷入了药物强制下的昏沉状态。舱室内那诡异的17赫兹嗡鸣声,也在苏晚停止挣扎后,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只有呼吸采集罩内壁上,那些被震散的水珠,正缓慢地重新汇聚、滑落,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惊悚的一幕。
控制台屏幕上的警报红光逐渐熄灭,各项生理指标在镇静剂的作用下缓慢回落,但仍处于异常区间。代表谎言概率的柱状图虽然从顶格降了下来,却依然顽固地停留在代表高度可疑的红色区域。
陈克非缓缓靠回椅背,后背的制服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片冰凉。他盯着屏幕上苏晚昏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还有旁边那刺眼的17.00hz记录,以及那句中断的“荧惑星”。
地下祭坛的氡气残留、姐姐香水的出现、对关键时间点的公然撒谎、诡异的17赫兹共振、以及这被打断的邪教核心词汇…所有的碎片,都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却也越来越令人不寒而栗的核心。
他拿起控制台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证物室。
“是我,陈克非。”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立刻把陈欣副支队长最近三个月所有经手案件的卷宗,尤其是涉及失踪人口、特殊场所搜查、或者…疑似涉及宗教元素的,全部调出来。还有她的日程记录、车辆GpS轨迹,全部拷贝一份。送到我办公室。记住,最高保密级别。”
挂断电话,陈克非的目光再次落回昏睡的苏晚身上,眼神复杂难明。风暴的中心,似乎比他想象的,离他更近。近得…几乎能闻到那熟悉的、昂贵的、此刻却让他如坠冰窟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