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见远的脑海!陈克非!陈克非对苏晚的保护,那种近乎过度的紧张和强硬阻拦,是否也因为他知道些什么?或者……他也在害怕苏晚说出某些东西?殡仪馆!苏晚昨夜坐过的位置,林见远鞋底沾染的硅藻土……那地方本就与死亡、与某种隐秘的仪式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猛地坐直身体,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既然正面强攻苏晚被陈克非这堵墙死死挡住,那就另辟蹊径!从外围撕开一道口子!他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后台。这个账号平时不温不火,但拥有一定的媒体圈层关注度。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没有煽情,没有臆测,只是用最冷静、最客观的笔触,描述了一个事实:
【火灾幸存者疑遭未知压力,关键证词被迫改口?】
昨夜锦绣里火灾唯一重伤者仍在IcU抢救,而轻伤幸存者苏晚女士(化名)在最初向本报记者描述曾目睹“白衣人影在起火墙前诡异舞蹈”后,于警方介入后迅速改口称“看错”。记者今日试图回访关心其状况,遭遇警方人员(身份已核实)强力阻拦,苏晚女士情绪激动,状态极不稳定,手腕处惊现不明陈旧性伤痕(形状特异)。此事件是否存在案外压力迫使证人改口?火灾真相是否另有隐情?本报将持续关注。呼吁保障关键证人安全及自由陈述权。
文字简洁有力,配图是他昨夜在混乱现场抓拍的、苏晚裹着毯子惊魂未定看向废墟的侧脸(面部做了模糊处理),以及一张打了厚码、只聚焦展示其手腕内侧那道深褐色扭曲蛇形疤痕的特写照片。疤痕的形态在特写镜头下,那份邪异和刻意感被无限放大。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泄露任何警方调查细节,也没有直接指控陈克非,只是提出了基于事实的合理质疑。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布键。
信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特定的圈层里迅速荡开涟漪。林见远关掉电脑屏幕,靠在椅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他能想象陈克非看到这篇报道时会如何暴跳如雷。但这就是他的战场,用舆论的探照灯,去照射那些被刻意遮蔽的角落。阳光,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武器。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如同无数只冷漠的眼睛。林见远给自己泡了碗面,食不知味地吞咽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书桌上那些沉默的物证。那深褐色的粉末,在台灯下泛着幽微的光。他捏起一小撮,在指尖捻动,那股铁锈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似乎更浓了些。这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仿佛重物坠地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几声短促而尖锐的汽车防盗警报声!
林见远眉头一皱,放下泡面,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楼下昏暗的路灯旁,停着他那辆半旧的黑色轿车。此刻,车顶赫然凹陷了一大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了。旁边人行道上,散落着几块破碎的红色砖头。
是意外?还是……警告?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立刻转身,抓起手机和钥匙,飞快地冲下楼。
夜色已浓,小区里行人稀少。他跑到自己车旁。车顶的凹陷触目惊心,油漆碎裂剥落。旁边散落的几块红砖棱角分明,显然是被人从旁边那栋正在做外墙翻新的居民楼上扔下来的。他蹲下身,忍着怒气检查车顶的伤痕和地上的砖块。
就在他手指拂过一块碎砖粗糙的断口时,指尖传来一点异样的触感——一点深褐色的、黏腻的粉末,沾在了砖块的棱角上!颜色、质地,与他从火灾现场墙根采集的、画在纸巾上的、囚犯照片背面的字迹所用的颜料,甚至苏晚手腕疤痕的颜色,如出一辙!
林见远的呼吸骤然停止!这不是意外!是赤裸裸的警告!对方知道他去了火灾现场墙根,知道他采集了粉末,知道他盯上了苏晚,甚至知道他回来了!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旁边那栋正在进行外墙施工、搭着脚手架和绿色防护网的居民楼。夜色中,那栋楼像一个沉默的巨人,黑洞洞的脚手架空隙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楼顶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瞬间隐没在防护网和阴影之中,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愤怒和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恐惧交织在一起。他站在原地,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他低头,看着指尖那一点在昏暗路灯下几乎难以分辨的深褐色粉末,又抬头望向那栋沉默的、仿佛潜藏着无尽恶意的居民楼。
“呵…”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被彻底激怒后的狠厉,“玩这套?”
他不再检查车子,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回到公寓,反锁房门,他径直走到书桌前,目光扫过那些象征着谜题和威胁的物证——图腾照片、疤痕照片、深褐粉末、《左传》残页、囚犯照片。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桌角那个静静躺着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上。那是他今早出门前在门口发现的,和之前两个一模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撕开封口。
这一次,里面没有照片,没有残页。
只有一小撮干燥的、灰白色的粉末。粉末被仔细地装在一个小小的透明塑封袋里。
林见远拿起塑封袋,凑到台灯下仔细观察。粉末极其细腻,颜色灰白,带着一种……奇特的、属于无机物的冰冷质感。他皱着眉,用指尖隔着袋子捻了捻。
这不是颜料。这更像是……某种矿物质粉末?或者……骨灰?
一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殡仪馆!骨灰调包案!他鞋底沾染的那种硅藻土!这种灰白色的粉末,与硅藻土的特征何其相似!
他猛地想起昨夜在锦绣里废墟,陈克非拦住他时,目光曾锐利地扫过他鞋底,并冷冷地说过一句:“发现林见远鞋底沾有殡仪馆特有的硅藻土”!
当时他心思全在墙上的图腾和陈克非的阻拦上,并未深想。此刻,这袋突然出现的灰白色粉末,陈克非那句冰冷的话语,还有苏晚昨夜所在位置紧邻那片可能沾染硅藻土的灰烬……无数线索瞬间在他脑中炸开,连接成一条冰冷刺骨的线!
他迅速拿出手机,调出刚刚发布的那篇关于苏晚的报道。评论区已经有一些留言,大多是质疑警方和关心受害者的。他手指快速滑动,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条评论。
突然,一个极其怪异的用户Id引起了他的注意。Id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字符:“xJ7#kLp02!”。这个用户没有头像,没有简介,注册时间显示是今天。他连续发了三条评论,每条间隔不过几秒,内容却并非讨论报道本身,而是三句摘自《周易》的爻辞:
初九:潜龙勿用。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这三条爻辞,皆出自《周易》首卦——乾卦。乾为天,为阳,为龙。初九爻潜藏勿动;九二爻崭露头角,利于遇见贵人(或大人物);九三爻则强调君子需终日勤奋警惕,方能无咎。
这看似玄奥的留言,像三枚冰冷的楔子,狠狠钉入林见远此刻紧绷的神经。是提醒?是警告?还是……某种不祥的预言?
他盯着那三句爻辞,又看看桌上那袋来历不明的灰白色粉末,再看看苏晚手腕上那道扭曲如蛇的疤痕照片。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如同牢笼般的条纹阴影。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电脑屏幕上,那三句来自古老《周易》的冰冷爻辞,在幽幽地散发着不祥的光芒。殡仪馆特有的硅藻土,如同一条滑腻冰冷的蛇,悄然缠上了锦绣里纵火案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