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祭火密码 > 第1章 焦土之痕之灰烬中的密码(三)

第1章 焦土之痕之灰烬中的密码(三)(1 / 2)

三、幸存者的谎言

林见远踏入“拾光”咖啡馆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打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将室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棋盘格。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焦香、甜腻的焦糖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纸张和墨水的陈旧味道。这里距离锦绣里那片焦黑的疮疤足有半个城市远,窗明几净,衣着光鲜的白领们低声交谈,键盘敲击声清脆悦耳,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仿佛昨夜那场吞噬一切的火焰和废墟上的狰狞图腾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他是循着一条极其曲折的线摸到这里的。那团印有三足蛇尾鸟涂鸦的湿纸巾,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他脑海里激起层层扩散的涟漪。纸巾本身是线索的终点,也是起点。他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资源——跑遍附近便利店排查纸巾品牌供货范围、追踪小商品批发市场特定油性笔的流向,甚至联系了负责那片区域垃圾清运的小头目(代价是两条好烟)。线索七拐八绕,最终指向一个模糊的坐标:一个年轻女人,经常在午后出现在这家“拾光”咖啡馆,坐在靠窗第三个卡座,点一杯最便宜的美式,一坐就是一下午。描述中,她总裹着一件宽大的旧外套,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像一只惊弓之鸟。

林见远的目光像探针般扫过窗边。第三个卡座空着。他不动声色地找了个斜对角的位子坐下,点了一杯冰水,摊开一份报纸作为掩护,视线却牢牢锁住那个空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咖啡的香气、轻柔的音乐、邻座情侣的低笑,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就在他几乎要怀疑情报的准确性时,咖啡馆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股室外的、带着尘嚣气息的风卷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苏晚。

她比火灾现场时更显单薄了。那件昨夜裹着的脏毯子换成了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男式深蓝色工装外套,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衬得她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腕愈发纤细脆弱。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她低着头,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径直走向那个靠窗的第三个卡座。坐下时,她几乎是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的,带起一阵细微的风,搅动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她将那个破旧的双肩包紧紧抱在胸前,如同抱着唯一的浮木,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喧嚣的街道,瞳孔里却没有任何焦点,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惊惧和茫然。

林见远的心沉了一下。苏晚的状态比他预想的更糟。昨夜废墟中那短暂的惊鸿一瞥,她虽然恐惧,但眼神深处还有一丝活气,还能喊出“跳舞的人影”。而此刻坐在那里的女人,像被抽走了魂,只剩下一具被巨大恐惧彻底掏空的躯壳。她脸上甚至没有了明显的烟熏痕迹,显然仔细清洗过,但这种刻意的“干净”,配上她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反而透出一种更深的、令人不安的诡异。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冰水,起身,径直走了过去。

“苏晚?”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试图安抚的温和,在这咖啡馆轻柔的背景乐里也清晰可闻。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她抱紧背包的手臂瞬间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她猛地转过头,当看清是林见远时,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那恐惧如此浓烈,以至于她的瞳孔都骤然收缩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下意识地、剧烈地向沙发深处缩去,仿佛林见远是某种择人而噬的怪物。

“别紧张,苏晚,是我,林见远,昨晚在锦绣里火灾现场的记者,还记得吗?”林见远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无害,甚至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同时在她对面的沙发缓缓坐下,动作尽量放慢,避免刺激到她,“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肯定吓坏了。就想过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他刻意将手中的冰水杯放在桌上,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晚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依旧死死盯着林见远,充满了不信任和惊惶。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她彻底崩溃逃离。

“我…我没事…”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几乎不成调子,带着浓重的、无法抑制的颤抖,“谢谢…谢谢关心…”她飞快地说完,立刻又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紧握背包带、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仿佛那双手能给她提供对抗整个世界的屏障。

“没事就好。”林见远顺着她的话说,目光却敏锐地扫过她全身。那件过大的工装外套袖口磨损得厉害,随着她手臂的颤抖,一只袖子微微滑落,露出了小半截苍白的手腕。就在那截手腕内侧,靠近掌根的地方——

一道疤痕!

颜色是深褐色的,边缘并不规整,带着明显的增生和凸起,像是某种高温灼烫后留下的永久印记。疤痕的形状……林见远的心猛地一跳!那并非普通的圆形或条状,它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形态:主体像是一段扭曲盘绕的绳索,或者……一条昂首吐信的毒蛇!那扭曲的线条,那末端微微上翘的钩状感,与他笔记本上描绘的、墙上图腾那令人不安的蛇尾第三足,以及湿纸巾涂鸦的核心特征,瞬间在他脑海中重叠!

寒意瞬间攫住了林见远。这绝非意外烫伤能形成的形状!这更像是一个烙印!一个精心设计的、带着某种特定含义的标记!它出现在苏晚这个火灾幸存者身上,出现在她目睹“白衣人影跳舞”的位置附近,与那诡异的图腾有着无法忽视的视觉关联!

“苏晚,”林见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探寻,身体也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她低垂的眼帘,“昨晚…你真的只是看错了吗?是烟?影子?”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那个在墙前面…跳舞的白影子?”

“跳舞”两个字,像两枚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苏晚紧绷的神经!

她猛地抬起头!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放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白!那眼神里的惊惶瞬间达到了顶点,仿佛林见远刚才念诵的不是一个词,而是一道开启地狱之门的恐怖咒语。她整个人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得更加厉害,脸色由惨白转向一种不祥的死灰。

“没…没有!没有跳舞!”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声音尖利刺耳,瞬间压过了咖啡馆的背景音乐,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她猛地站起身,带得身前的咖啡杯一阵摇晃,深褐色的液体泼洒出来,在浅色的桌布上迅速洇开一片污渍。“是烟!是影子!我看错了!我昨晚吓糊涂了!胡说八道的!”她语无伦次,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扭曲变形,眼神疯狂地左右扫视,像是在寻找逃生出口,又像是在警惕着某个看不见的威胁,“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来找我!”

她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一边慌乱地抓起那个破旧的双肩包,紧紧抱在胸前,像抱着最后的盾牌,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冲。

“苏晚!等等!”林见远也立刻站起身,试图拦住她。这个反应太剧烈、太反常了!这绝不是简单的惊吓过度!那道蛇形疤痕,此刻她眼中那近乎癫狂的恐惧,都在无声地尖叫着:她知道!她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这秘密带来的恐惧,比火灾本身更可怕千百倍!

就在林见远的手即将碰到苏晚手臂的瞬间,一个冰冷、坚硬、带着绝对权威质感的声音如同铁闸般落下,硬生生截断了咖啡馆里这幕小小的混乱:

“林见远!你在干什么?!”

陈克非!

他像一尊骤然降临的煞神,堵在了苏晚冲向门口的必经之路上。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警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锐利如刀锋,先扫过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的苏晚,然后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严厉,狠狠钉在林见远身上。他高大的身形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墙,瞬间隔开了林见远和苏晚。

“陈警官!”苏晚如同看到了救星,几乎是带着哭腔扑了过去,下意识地躲到了陈克非身后,紧紧抓住他警服的后摆,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他逼我…问我昨晚的事…我害怕…”她语无伦次地控诉着,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巨大的恐惧。

陈克非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侧身,用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将苏晚挡得更严实了些,目光如冰冷的镣铐锁住林见远:“林大记者,真是阴魂不散啊!骚扰受害者?这就是你追求的‘知情权’?!”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沉重的分量和刺骨的寒意,像冰锥一样扎过来,“苏晚女士是火灾重要目击者,也是受害者!她现在精神状态极不稳定,需要的是休息和心理疏导,不是被你这种为了头条不择手段的人反复刺激、挖掘所谓的‘猛料’!”

“骚扰?”林见远被这顶大帽子扣得火气也上来了,他毫不示弱地迎上陈克非的目光,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被误解的愤怒和坚持真相的固执,“陈警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骚扰她了?我只是作为一个关心火灾后续、关心幸存者状况的记者,进行正常的询问!倒是你,陈警官,”他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质疑和挑衅,“你这么紧张她?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还是…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陈克非身后苏晚那只紧紧抓住警服、因用力而露出的手腕——以及手腕内侧那道深褐色、扭曲如蛇的疤痕!

陈克非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如同被激怒的鹰隼。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林见远目光的落点,更注意到了苏晚手腕上那道刺眼的印记。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强硬如铁:“保护公民安全,尤其是受到严重惊吓的受害者,是警方的职责!倒是你,林见远,你的‘关心’带着太强的目的性!收起你那套挖掘内幕的把戏!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不介意以妨碍公务、骚扰证人的名义请你回局里‘协助调查’!”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咖啡馆里彻底安静下来。背景音乐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咖啡机蒸汽喷发的嘶嘶声,显得格外刺耳。所有客人都屏息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林见远死死盯着陈克非,又看看他身后那个像受惊鹌鹑般缩着、眼神充满哀求和无助的苏晚。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从苏晚嘴里撬出半个字了。有陈克非这堵墙在,任何尝试都只会适得其反。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挫败感,脸上重新挂起那副带着点讽刺和无所谓的笑容:“行,陈警官,你赢了。人民卫士,保护弱小,职责所在嘛。”他慢悠悠地拿起桌上那份充当掩护的报纸,卷了卷,夹在腋下,目光最后深深地在苏晚手腕那道疤痕和陈克非紧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不过,真相这东西,就像埋在灰烬里的火星,捂是捂不住的。风一吹,总会烧起来。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不再看两人,转身,迈着看似轻松实则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出了“拾光”咖啡馆。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打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片冰冷的黏腻。

回到他那间被各种线索和书籍淹没的斗室,林见远重重地将自己摔进椅子,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咖啡馆的挫败感还在啃噬着他的神经。陈克非的强硬阻拦,苏晚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手腕上狰狞的蛇形疤痕……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些摊开的物证上:墙上的图腾照片、湿纸巾涂鸦、深褐色粉末、泛黄的《左传》残页、背面扭曲的蛇尾符号、还有那张穿着囚服的光头少年照片……

他的视线在囚犯照片和苏晚手腕疤痕的照片之间来回游移。一个来自过去的、带着死亡阴影的“问候”;一个烙印在现在幸存者身上的、充满邪异色彩的标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它们串联。苏晚的恐惧,绝非仅仅源于一场火灾。她恐惧的,是那个“白衣人影”?是墙上的图腾?还是……她手腕上那个代表着某种身份或契约的烙印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