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入静室。
白茯苓在一片混沌的感知中逐渐恢复意识。最先感觉到的不是光线——她已经感觉不到了——而是浑身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尤其是眼睛的位置,火辣辣的痛楚混合着药膏的清凉,形成一种诡异的煎熬。
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令人心悸的黑暗。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眼睛,却发现手臂沉重无比,指尖刚动,就被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握住。
“茯苓,别动。”苏见夏的声音带着哽咽的惊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眼睛……还疼得厉害吗?”
白茯苓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苏见夏立刻小心地用沾湿的软勺给她润了润唇。
“……见夏?”白茯苓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眼睛……”
话没说完,她已经明白了。记忆如潮水般涌回——熔岩、坠落、灼热、黑暗,还有最后被抓住的瞬间……以及现在这片永恒的、沉重的黑。
心脏猛地一沉,某种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但紧接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用来应对所有糟糕状况的防御机制启动了——她需要转移注意力,需要抓住点什么熟悉的东西,哪怕那东西本身可能也是问题。
“咳……”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甚至试图扯出一个笑容,虽然因为脸上的伤和纱布显得有些扭曲,“没事……就是有点……不习惯。那个……外面是不是有人?我好像感觉到……两股很‘特别’的气息?”
她虽然失去了视觉,但修士的神识仍在,尤其对那两个气息“独特”又强大的家伙,即便在重伤虚弱时,也有模糊的感应。
苏见夏愣了一下,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但还是老实答道:“是…主神和魔尊大人,他们一直在外面守着。”
“哦……”白茯苓眨了眨眼(尽管被纱布裹着),然后,用一种仿佛只是寻常问诊般的语气,理所当然地说:“那……能不能叫他们进来一下?”
苏见夏:“……啊?”
“叫他们进来嘛。”白茯苓的声音带着点虚弱的、却不容置疑的坚持,“我好歹……也算半个大夫?醒了,总得看看‘病人’的情况。”
苏见夏完全摸不着头脑,但看着白茯苓虽然蒙着眼、却隐隐透出某种“执着”的神情,还是迟疑着起身,走到门口,低声传达了白茯苓的话。
门外的沈清辞和路无涯对视一眼(虽然眼神都不太友善),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但听到她醒了,并且主动要求见他们,两人还是立刻推门而入。
他们走到玉榻边,看到白茯苓靠坐在柔软的枕垫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目覆着厚厚的药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却偏偏挺直着一点脊背,带着一种奇怪的“专业”气场。
“茯苓?”沈清辞先开口,声音比平日更低沉柔和了些,“可还有哪里不适?陆时衍后会再来为你检查。”
路无涯没说话,血瞳紧紧盯着她,似乎在评估她真实的状况。
白茯苓循声“望”向他们的方向,虽然眼前只有黑暗。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忽然伸出手,朝着大概的方向:
“手。”
沈清辞和路无涯皆是一怔。
“什么?”路无涯挑眉。
“伸手啊。”白茯苓理所当然地说,指尖在空中虚点了点,“手腕,给我。我给你们……号号脉。”
静室里一片死寂。
苏见夏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沈清辞的冰蓝色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惊愕,又像是无奈,还夹杂着更深的痛惜。她醒来,意识尚且不清,身体如此状况,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给他们“诊脉”?
路无涯则是直接气笑了,血瞳眯起:“白茯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还给别人号脉?你是烧糊涂了还是醉还没醒?”
“我没醉!”白茯苓立刻反驳,声音因为虚弱而没什么气势,但语气很坚持,“我现在清醒得很!就是……看不见而已。看不见……不影响号脉!快点,手伸过来!”
她催促着,眉头因为急切和疼痛而微微蹙起,蒙着纱布的脸显得有些可怜,又有些莫名的执拗。
沈清辞沉默了两秒,率先伸出手,将手腕递到了她摸索的指尖前。他的动作很稳,指尖微凉。
路无涯见状,冷哼一声,也极其不情愿地、有些粗暴地将自己的手腕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