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交融的力量持续而稳定地冲刷、疏导着。浴桶中的药液颜色愈发深浊,白茯苓脸上的血色也终于恢复了一丝,虽然依旧苍白,但已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心惊的、近乎透明的死寂。紧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呼吸均匀绵长,仿佛沉入了深沉的睡眠。
沈清辞与路无涯几乎同时放缓了力量输出,从那种全力以赴的逼毒状态,转为更温和的滋养与巩固。两人额头都布满细密的汗珠(对他们而言极为罕见),气息也略有浮动,显然这番救治消耗极大。
陆时衍一直密切感知着白茯苓的脉象,此刻终于长长舒了口气,低声道:“好了,咒力已被压制驱散近半,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现在她需要的是休息和温养,不可再受任何刺激。”
苏见夏和苏清欢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脸上露出庆幸之色。
路无涯率先收回手,暗红魔气敛入体内。他血瞳瞥了一眼浴桶中沉睡的白茯苓,又看向自己掌心(方才输送魔气的地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那副邪肆不羁的模样,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烦躁。
“压制近半?”他语气不善,带着明显的不满,“也就是说,这鬼东西还在她体内?随时可能再发作?”
陆时衍点头,神色凝重:“冰魄绝神咒非同小可,能暂时压制已是万幸。想要彻底根除……极难。”
“极难?”路无涯血瞳一眯,周身魔气隐隐波动,“那就是有办法?”
沈清辞也缓缓收回手,冰蓝色的眼眸看向陆时衍,虽未说话,但眼神中的询问之意同样清晰。
陆时衍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昏迷的白茯苓,又看了看周围几人,似乎在权衡什么。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
浴桶中,一直沉睡的白茯苓,眼睫忽然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紧接着,她缓缓地、极其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初醒时,眼神还有些涣散和茫然,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她先是感到周身被温暖(夹杂着刺痛后的余韵)包裹,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泡在药浴中,衣衫单薄,周围人影绰绰。
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咒力发作的痛苦,飞舟上的争吵,南明遇袭的战斗,以及……昏迷前感受到的那两股强行注入体内、冰火交织的磅礴力量。
是沈清辞和路无涯……
她心中明了,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对某些事情的警惕。
她挣扎着想动,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几乎耗尽。
“小师妹,别动!”苏见夏连忙上前,轻声安抚,“你刚刚稳定下来,需要好好休息。”
白茯苓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欲言又止的陆时衍脸上。
陆时衍见她醒来,眼中一喜,正想开口询问她的感觉,顺便……或许可以趁此机会,将那个关于解咒的“可能”说出来?毕竟在场有主神和魔尊,若是他们合力,或许……
他刚要开口:“茯苓,你感觉如何?关于这冰魄绝神咒,其实……”
“陆师兄。”
白茯苓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声音虚弱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看着陆时衍,缓缓地、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制止,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
不要说出来。
不要在这里,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