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的最后一夜,极北的风雪似乎比往日更加喧嚣,仿佛预感到离别在即,要将所有痕迹都彻底掩埋。
白茯苓婉拒了苏清欢再次“打扮”的提议,也避开了苏见夏担忧欲言的眼神,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龙宫温暖的结界,再次踏上了通往那座熟悉冰峰之巅的路。
寒风如刀,她却只穿了一身简单的月白劲装,外面松松罩着那件雪貂绒斗篷,长发仅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几缕发丝被风吹得贴在冰凉的脸颊上。手中,不出所料,又拎着一坛酒。
轻车熟路地来到山巅,昨夜醉舞与大哭的狼藉痕迹早已被新雪覆盖,只剩下纯净到近乎冷酷的白色。她寻了处背风的冰岩,拂去积雪,席地而坐。
拍开泥封,熟悉的酒香弥漫开来,与冰雪的气息混合,竟有一种奇异的和谐。她没有犹豫,仰头便灌下一大口。烈酒入喉,带来熟悉的灼烧感,也迅速驱散了四肢的寒意,更带来一种短暂麻痹神经的迷离。
一醉解千愁。
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可以不必那么清醒。
清醒地记得自己是战神泠音,记得那些责任与使命,记得那些爱恨纠葛,记得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太累了。
只有醉了,那些被理智和规则压抑的、真实的、脆弱的、任性的“白茯苓”,或许才能短暂地探出头来,呼吸一口冰冷的、自由的空气。
她抱着酒坛,望着远处变幻的极光,眼神渐渐迷蒙。
就在她准备喝下第三口时——
“啧,本王的魔后,这是又打算借酒浇愁,喝醉了……好对本王耍流氓?”
一道低沉悦耳、带着惯有戏谑的嗓音,突兀地在身侧响起。
路无涯不知何时已悄然而至,暗红华袍在雪地上铺开,如同滴落冰原的一滩浓血。他随意地在她旁边坐下,血瞳在幽暗的雪光下,灼灼地凝视着她染上醉意红晕的侧脸。
白茯苓缓缓转过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带着醉后的娇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放纵。
“有可能哦……”她拖着调子,声音软糯,与平日清冷截然不同,带着挑衅的意味,“你怕不怕?”
路无涯血瞳微深,看着她这副卸下防备、甚至主动“撩拨”的模样,心头那股因白日种种而积郁的阴霾与暴戾,竟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灼热的兴趣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怕?”他挑眉,凑近了些,几乎能闻到她呼吸间的酒香,“本王只怕……你酒量太浅,还没开始耍,就先不省人事了。”
白茯苓又喝了一口酒,歪着头看他,眼神迷离中带着一丝探究:“知道我……为什么总爱喝酒吗?”
不等路无涯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飘忽:“因为……一醉解千愁呀……”
“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仰头看着极光,眼神空茫,“可以……不那么清醒。”
她转过头,对着路无涯,忽然露出一个带着孩子气般纯真又悲伤的笑容:
“告诉你哦……醉了的泠音……才是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