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吗？”
白茯苓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像淬了冰的针，刺破了密室内凝固的杀意与沉重。她脸上血痕交错，冰蓝与幽毒的颜色在她苍白的肌肤上开出诡异的花，映着那双清冷得近乎空洞的眼眸。
路无涯和沈清辞的目光，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不受控制地、直直地落在她身上——落在那些刺目的伤痕上，也落在那些堪堪遮掩、却因鞭痕与拉扯而更加破碎凌乱的、少得可怜的布料上。
空气仿佛被那双眼睛冻结，又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血腥、伤痛与某种极致自弃的气息点燃。
白茯苓像是感觉不到他们的视线，或者，根本不在乎。她抬起颤抖的、染血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脸颊那道最深的、沿着沈清辞冰痕划下的毒刃伤口。指尖触及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好疼……”她低低地、近乎呢喃地吐出一个词，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然后，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身上那些几乎无法蔽体的破碎布料上，眼神里没有羞耻，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那两个男人——一个魔焰未消，血瞳翻涌；一个冰寒彻骨，眸深似渊。他们都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得足以将人淹没。
她忽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扯动了脸上的伤口，鲜血又渗出来一些，却让她苍白的脸平添了一种惊心动魄的、濒临破碎的艳色。
“好看吗？”她问，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天真的好奇，仿佛真的在询问一件艺术品的观感。
不等他们回答——或许她根本不需要答案——她脸上的笑容倏然放大，变成一种近乎癫狂的、自弃般的决绝！
双手猛地抓住胸前、腰间那些仅存的、早已破烂不堪的布料边缘，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的力气——包括那丝刚刚复苏的微弱星辰之力，和灵魂深处最后一点不甘的火焰——
“嘶啦——！！！”
一声清脆而刺耳的撕裂声，响彻死寂的密室！
所有残存的、沾满血污尘土的破碎布料，被她以一种近乎粗暴的、仪式般的方式，从身上彻底撕扯下来，抛向空中！黑色的、沾染暗红的布片如同垂死的蝶，在冰蓝寒雾与暗红魔焰交织的光影中，无力地飘摇、坠落。
瞬间，她彻底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与两道炽烈目光之下。
伤痕累累的躯体，苍白如雪，新旧交错的鞭痕、魔气划伤、撞击淤青，还有脸上那交错狰狞的痕迹……如同被暴风雨摧残过的白玉，破碎，凄艳，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凛然的脆弱。湿漉漉的长发披散，遮掩了部分春光，却更添惊心动魄。
她赤身地站在黑铁平台上，微微仰着头，脸上还残留着方才撕扯布料时的狠绝与……一种奇异的、解脱般的空洞。她甚至没有试图用手遮挡，只是那样站着，承受着两道仿佛能将她焚烧又冻结的目光。
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目光先落在沈清辞脸上，又转向路无涯。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温柔”，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少女般的娇嗔，只是眼底深处，是一片冻死人的寒冰。
她的声音也放柔了，带着气音，仿佛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这样……”
“是不是更直接？”
她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加深，那笑容美得惊心，也冷得刺骨。
“更好看，对不对？”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一种近乎邀请、又似挑衅的意味，轻轻歪了歪头，湿发滑落肩头：
“那么……”
“你们谁先来？”
“主神冕下？”她看向沈清辞，眼波流转，却无丝毫暖意，“还是……魔尊殿下？”目光转向路无涯，尾音微微上挑。
最后，她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似最荒唐的邀请：
“或者……”
“你们一起？”
这句话，像是一盆滚烫的岩浆混杂着万载玄冰，同时浇在了沈清辞和路无涯的头顶！
路无涯血瞳中的火焰“轰”地一声几乎要冲破眼眶！他胸膛剧烈起伏，周身魔焰疯狂窜动，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毁灭一切，却又被眼前这极致破碎又极致挑衅的景象钉在原地，某种更深的、撕裂般的痛楚攫住了他。
沈清辞周身的寒意则骤然暴跌至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那万年不化的冰层仿佛彻底崩裂，露出底下汹涌的、黑暗的漩涡。他握着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彻底刺痛、亵渎、以及某种更深邃绝望激起的剧烈情绪波动。他想移开视线，可那双清冷决绝、带着自毁般笑意的眼眸，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神魂里。
一起？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们，也惩罚她自己？！
然而，与路无涯几乎要爆发的暴怒不同，沈清辞在极致的冲击与刺痛之后，脑海中却猛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更久以前某些因误会而产生的疏远与伤害……还有，她此刻眼底深处，那片死寂冰原下，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颤抖的绝望。
不能看。
不能如她所愿。
不能……再让她继续用这种方式，伤害她自己。
沈清辞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着，显示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然后，他极其迅速地、几乎带着一种仓促的决断，抬手——不是攻击，不是防御——猛地扯下了自己身上那件象征着神界至高权柄、绣着冰蓝云纹、纤尘不染的华贵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