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学沙龙上的那次低调展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超出了我的预期，也引来了更复杂的关注。
那罐被阿尔方斯鄙夷、却被几位讲师好奇询问的“凝神香”，成了意外的焦点。
它效果微弱，概念却足够新奇——源自高级魔兽的废弃材料，关联古老传说，指向了“提升注意力”这种在学院里永远不缺需求的方向。
沙龙结束后没几天，莱恩就带着几位陌生面孔的学员来到了我的仓库。
他们衣着不算顶级的华贵，但干净体面，眼神中带着学院派特有的探究和一丝急于提升自己的焦虑。
“杰瑞先生，这几位是我的同学。”
莱恩介绍道，“他们对您沙龙上提到的‘凝神香’很感兴趣，听说能帮助集中精神……您知道，期末测评就要到了。”
我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学院竞争激烈，任何可能带来一丝优势的东西，都会有人愿意尝试，哪怕它来自一个他们平时可能不屑一顾的“民间小贩”。
我拿出那罐其貌不扬的凝神香，坦诚相告：“诸位，我必须说明，这东西效果非常微弱，更多是心理作用，或者借助风吼鹰羽毛传说带来的一点暗示。它不能代替真正的学习和努力。”
“我们明白，我们明白！”一个戴着眼镜、脸色有些苍白的学员连忙说道，“只要有一点帮助就好！价格……怎么算？”
我看着他们眼中混合着期待和窘迫的神情，心中了然。这些大概率是些家境普通、依靠天赋和苦读进入学院的寒门子弟，他们缺乏阿尔方斯那样挥霍资源的底气，却同样渴望在竞争中不被落下。
我没有报高价，只说了个成本价加一点辛苦费：“五个铜子儿一小罐，能用上七八次。”
这个价格对他们而言完全可以承受。
几人立刻掏出铜子儿，每人买了两三罐，如获至宝般地离开了。
这给了我一个巨大的启发。
阿尔方斯可以封锁我面向学院官方和上层贵族的渠道，但他无法完全阻断我在学院底层学员中的市场！
这些数量庞大、资源有限、却对提升自己有着迫切需求的年轻学员，是一个被我忽略的、潜力巨大的客户群！
他们不需要多么高大上的“民俗研究样本”，他们需要的是实惠、有点效果（哪怕只是心理作用）、能帮助他们应对课业压力的实用品！
我的思路瞬间打开。
凝神香可以作为一个入门产品。
是否可以开发缓解视疲劳的草药眼罩？（用宁神花和清凉草药）
或者帮助记忆的特定气味香囊？（利用某些被认为能增强记忆的草药联想）
甚至是一些简易的、能快速补充体力的小吃？（比如用高能量果脯和坚果特制的“精力块”）
我将这个新方向称为“学员关怀系列”。
产品技术门槛低，成本可控，完全基于我已有的材料和技术，阿尔方斯很难从供应链上进行精准打击。
而且，通过莱恩和这些寒门学员的口碑传播，可以形成一个隐秘而稳固的销售网络。
然而，就在我暗自规划这个新市场时，一个看似更大的“机遇”，伴随着陷阱的味道，主动找上了门。
来者是一位衣着体面、谈吐圆滑的中年人，自称是“维恩商会”的管事，名叫劳瑞。维恩商会在铁盾城也算小有名气，主要经营中低端的魔法材料和炼金器具。
“杰瑞先生，久仰大名！”劳瑞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您在民俗学方面的独特造诣，我们商会早有耳闻。尤其是您对那些……嗯，非常规材料的巧妙运用，令人印象深刻！”
他恭维的话说得很漂亮，但我心中立刻拉起了警报。维恩商会？我记得莱恩隐约提过，这个商会与维尔特家族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
“劳瑞先生过奖了，我只是个收集整理民间土法的。”我谨慎回应。
“杰瑞先生不必过谦。”劳瑞笑道，“我们商会非常看好您‘民间智慧’的商业潜力。我们认为，您那些独特的产品，如果能够由我们商会进行专业的包装、推广和销售，绝对能风靡整个王国的中层市场！那将是巨大的商业成功！”
他描绘了一幅美好的蓝图，然后抛出了真正的目的：“我们商会愿意为您提供全面的赞助！包括资金、更专业的制作场地、甚至帮您申请官方认证！而您，只需要将您的配方和制作工艺与我们共享，由我们来负责生产和销售，您完全可以坐享分成！”
赞助？共享配方？
这熟悉的套路，与当初格里威逼利诱索要配方何其相似！只不过，维恩商会的手段更加“正规”，包装更加精美，诱惑也更大。他们看中的，不是我一两个产品，而是我整套基于民间智慧的知识体系和创新能力！他们想将我变成他们的“研发部门”，然后一脚踢开，或者彻底掌控。
这背后，很难说没有阿尔方斯的影子。他无法用权势直接压垮我，就改用商业手段，试图将我连根拔起，吞并我最大的财富——那些独一无二的“知识”。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劳瑞先生，您的提议非常诱人。但我这些东西，都是些不成体系的土法子，登不上大雅之堂，恐怕不值得商会如此投入。而且，很多配方并不固定，需要根据材料变化随时调整，恐怕难以……标准化共享。”
我委婉地拒绝，将原因归咎于产品的“不成熟”和“非标准化”。
劳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维持着风度：“杰瑞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标准化的问题，我们的炼金师可以帮您解决。至于价值……我们商会专业的评估师自有判断。您不妨再考虑考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恐怕……”
他话中的威胁意味，若隐若现。
“我会认真考虑的，劳瑞先生。”我敷衍道，送走了这位不速之客。
我知道，拒绝维恩商会（或者说背后的阿尔方斯），意味着更激烈的商业打压可能很快就会到来。他们可能会推出仿制品，可能会利用渠道优势挤压我的生存空间，也可能会散布更恶毒的谣言。
但我不后悔。
将配方和核心工艺交出去，无异于自断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