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柠危机的解除，如同搬走了压在我心头的一块巨石。充足的原料让我能从容应对“毒素应急包”的订单，甚至有了些许库存。这难得的喘息之机，让我能将目光投向那几筐从酸枣村带回的、除了酸柠之外的“副产品”——那些村民赠送的、当地特产的硬壳干果。
这些干果外形不起眼，外壳坚硬如石，但据村民说，果仁饱满，富含油脂，耐储存，是他们在荒年赖以活命的口粮之一。我尝试敲开几颗，果仁确实饱满，带着一种独特的、混合着木质和坚果的香气，口感粗糙但回味甘香。
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机会？
铁盾城内，普通民众和底层冒险者多以黑面包、豆类和廉价肉干为主食，口感单一，缺乏变化。这种富含油脂和能量的干果，如果能以合适的价格推出，或许能成为不错的补充食物？尤其是对于需要长时间野外行动的冒险者而言。
我没有贸然行动。我先将一部分干果敲开，取出果仁，简单烘烤后，分成小份。
我首先给“灰鼠”的凯特和“铁爪”的熟人尝了尝，他们的反馈是：“味道还行，比干啃黑面包强，顶饿。”
我又让汉克和一些经常光顾我水果摊的老顾客试了试，普遍反应是“没吃过，挺香，就是有点费牙”。
反馈是积极的，但“费牙”（外壳太硬）是个问题。如果直接售卖带壳的，食用不便会影响销量；如果全都敲开卖果仁，人工成本太高，且果仁不易长期储存。
对价格极度敏感，且有时间和工具（比如用石头或刀背）敲开壳的客户。定价极低，比如一个铜子儿一小捧，作为黑面包的搭配。
愿意为便利支付额外费用的冒险者，或者偶尔想改善伙食的普通市民。我将果仁稍微烘烤，用小油纸包分包，定价两个铜子儿一小包。
我尝试将少量果仁研磨成粗粉，混合到杂粮粉中，发现能增加香气和油脂感。这或许可以作为一种“高端”杂粮饼的原料，卖给西区市场那些稍微讲究一点的餐馆？但这需要进一步开发和渠道。
我将这两种形式的干果，小心翼翼地放在水果摊的一个角落，没有大力推销，只是作为“新品”静观其变。
起初几天，问津者寥寥。但很快，转机出现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被果仁的香气吸引，买了一小包给孩子当零嘴。一个看起来精打细算的老冒险者，看中了带壳干果的廉价和耐储存，买了一大捧塞进他的行囊。口碑慢慢积累，尤其是果仁，因为食用方便，开始有一些回头客。
虽然干果的利润远不如应急包和荧光棒（去除人工和损耗，利润率很低），但它为我带来了新的客流，并且丰富了我的产品线，让我不再仅仅依赖于冒险者相关的“高风险”业务。这符合我分散风险的策略。
然而，就在我的小生意看似步入一个更平稳、更多元化的阶段时，多格的价码，提高了。
这一次，他不是单独来的。身后跟着两个穿着冒险者协会低级执事制服、面色冷漠的年轻人。这阵仗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杰瑞，”多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官腔，“协会接到反映，你这里似乎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售卖一些……非水果类的，可能涉及冒险者用途的物品？”
他果然还是来了，而且扯上了协会的大旗！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多格老爷，您这话从何说起？我就是个卖水果的，偶尔帮相熟的冒险者大爷们跑跑腿，处理点他们不需要的零碎，换点干货贴补一下，这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啊。”我继续坚持“跑腿”和“易货”的说法。
“跑腿？易货？”多格冷笑一声，拿起我摊位上的一包果仁，“那这是什么？还有，我听说你弄出什么‘应急包’？小子，协会对涉及冒险者安全的物品，是有严格管制的！无证经营，可是重罪！”
他图穷匕见，直接点明了“应急包”，并且扣上了“无证经营”和“危害冒险者安全”的大帽子。这两个年轻人，就是他的施压工具。
我知道，不能再仅仅用几个铜子儿和几个苹果打发他了。他这次是来确立“规矩”的。我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惶恐和委屈夹杂的表情：“多格老爷，您可冤枉我了！那‘应急包’就是我自己瞎捣鼓的土方子，用的就是酸柠汁和荧光草，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就是帮大家应个急，效果肯定比不上协会的正规药剂。至于这干果，就是乡下带来的土产，当零嘴卖的……绝不敢触犯协会的规矩啊！”
我先是示弱，承认东西普通，降低其“敏感性”，然后话锋一转，带着哭腔：“多格老爷，我就是一个混饭吃的小贩，全家就指着这个摊位。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以后我每个月，除了固定的管理费，再单独孝敬您……十五个铜子儿？只求您和协会的大人们高抬贵手，给我条活路。”
我主动提出了一个价码。十五个铜子儿，相当于我水果摊好几天的纯利润，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这笔钱，如果能买来暂时的安宁和“合法”经营的空间，就是值得的。我在赌，赌多格更看重稳定的、长期的灰色收入，而不是把我这根小骨头一次敲碎。
多格的小眼睛眯了起来，显然在计算得失。他看了看我谦卑惶恐的样子，又瞥了一眼旁边两个面无表情的协会执事（他们很可能只是被他拉来壮声势，并不真正关心细节）。“哼，看你小子也不容易。”多格终于松口，“记住你说的话！每个月十五个铜子儿，准时上交！还有，你那些‘土方子’，要是出了任何问题，你自己担着，跟协会和我没关系！明白吗？”“明白！明白！多谢多格老爷！多谢两位大人！”我连连鞠躬，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价码谈妥了。
多格带着人走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知道这每月十五个铜子儿的“保护费”，从此将成为我固定的运营成本。这逼着我必须更努力地开拓业务，提升利润，才能覆盖这部分新增的支出。
我与多格的关系，从之前的模糊试探，进入了一种脆弱的、基于金钱的“平衡”状态。他得到了稳定的额外收入，我获得了在夹缝中继续经营的默许。
这次交锋让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个阶层森严、规则复杂的城市里，想要安稳地赚钱，不仅需要商业头脑，更需要懂得如何与各种势力，尤其是像多格这样的“地头蛇”周旋，并愿意为此支付必要的“成本”。
杰瑞的商业版图上，除了原材料成本、加工成本、销售成本之外，如今又清晰地标注上了一项——“规则成本”。他必须跑得更快，变得更强，才能在这张越织越密的网中，找到足够的生存和利润空间。
酸枣村的干果，带来了新的可能；多格的价码，标定了现实的残酷。
每月十五个铜子儿的“保护费”，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勒紧了我的钱袋，也鞭策着我必须更努力地开拓财源。单纯的“毒素应急包”和荧光棒业务，在覆盖了新增成本后，利润增长变得缓慢。我知道，我必须找到新的、利润更高的产品，或者进一步优化现有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