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敖光悲愤冲天,驾起云头,直上南天门,欲向昊天上帝告御状,为惨死的三太子敖丙讨还公道。陈塘关总兵府内,李靖瘫坐于地,面如死灰,心中已是一片冰凉。他深知,龙王此去,必引天威震怒,届时雷霆之罚降下,莫说哪吒性命不保,便是他李家满门,乃至陈塘关一城生灵,恐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孽障!你这孽障!我李家世代忠良,怎会生出你这等惹祸的根苗!”李靖指着哪吒,手指颤抖,声音嘶哑,既有滔天怒火,更有无尽恐惧。
哪吒虽年幼顽劣,却也并非全然懵懂。他见父亲如此惊惧绝望,又听龙王要去天庭告状,心中也知闯下了大祸。但他天性桀骜,自认事出有因,是那夜叉与龙太子先行动手,自己不过是自卫反击,何错之有?此刻见父亲一味责怪,心中委屈与叛逆交织,昂首抗声道:“父亲!孩儿何错?是那夜叉先要杀我,那泥鳅太子也要杀我,难道只许他们行凶,不许孩儿还手?天下哪有这般道理!龙王要去告,便让他去告!孩儿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父母!”
“你……你……”李靖气得浑身发抖,“你当得起吗?那是东海龙王!是天庭正神!你杀他太子,便是触犯天条!天兵天将一到,顷刻间便是齑粉之祸!你……你让我如何向你母亲交代?如何向这满城百姓交代?”说到痛处,李靖这铁打的汉子,竟也虎目含泪。
殷夫人闻讯赶来,见丈夫瘫坐,爱子倔强,又听闻杀了龙王太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抱住哪吒痛哭道:“我的儿啊!你怎地如此糊涂!闯下这等泼天大祸!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总兵府内愁云惨淡,悲声一片。府外,天色也阴沉下来,隐隐有雷声滚动,仿佛天公也在酝酿怒火。
敖光含悲带愤,一路疾驰,不多时便至南天门外。他整束衣冠,击响天鼓,声泪俱下,将哪吒无故打死巡海夜叉、三太子敖丙并抽筋剥鳞之事,一一陈奏,恳请玉帝主持公道。
昊天上帝端坐凌霄宝殿,闻奏亦感震怒。龙王乃司雨正神,敖丙亦是有职司之神,无故被打杀,此风绝不可长!然,他亦知哪吒乃灵珠子转世,师从太乙真人,背景非凡。且值此封神杀劫将起之际,此事处理需谨慎。他略一沉吟,并未立刻派遣天兵天将,而是降下法旨:命四海龙王(东海敖光、西海敖闰、南海敖钦、北海敖顺)一同前往陈塘关,问罪李靖,索拿凶徒哪吒,依天条处置。此举既有天庭威严,亦留有余地,看阐教如何应对。
敖光领旨,心中虽觉惩处不够,却也不敢违逆,当即联络三位兄弟。四海龙王闻听侄儿惨死,皆是大怒,当即点齐龙宫水族精锐,汇合一处,霎时间,四海之水翻腾,乌云蔽日,电闪雷鸣!数以万计的虾兵蟹将、巡海夜叉、龙子龙孙,簇拥着四海龙王,驾着狂风暴雨,黑压压一片,直扑陈塘关而来!
陈塘关上空,顷刻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狂风呼啸,卷起千层浪;暴雨倾盆,如同天河倒泻;雷霆炸响,震得地动山摇!四海龙王现出百丈龙身,在云层中翻滚,龙威浩瀚,声震四野:“李靖!速速交出凶徒哪吒!否则,水淹陈塘关,鸡犬不留!”
关内百姓何曾见过此等阵仗?皆以为末日降临,哭喊震天,纷纷涌向总兵府求救。
李靖与殷夫人面无人色,相拥而泣。李靖仰天长叹:“天亡我也!天亡陈塘关也!”
就在这绝望之际,一道清光自天外射来,落入总兵府后院。哪吒正自烦躁,忽见师尊太乙真人现身,连忙跪拜:“师父!师父救我!”
太乙真人看着眼前劫气缠身的徒儿,叹息一声:“痴儿!你可知祸已滔天?”
哪吒急道:“师父!弟子并非有意惹祸,实是那龙族欺人太甚!如今四海龙王兵临城下,要水淹陈塘,弟子愿出去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绝不连累父母百姓!”
太乙真人摇头:“匹夫之勇!你虽有些本事,如何敌得过四海龙王与万千水族?更何况,此事你确有不当,杀神之罪,已触天条。若强行对抗,不仅你性命难保,父母百姓皆要遭殃,更为师门招祸。”
哪吒闻言,如坠冰窟,颤声道:“难道……难道弟子只能束手就擒,任他们打杀吗?”
太乙真人目光深邃,缓缓道:“天道循环,因果相报。你既杀龙太子,便欠下血债。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亦念人伦孝道。为师有一法,或可解此死局,全你孝义,亦不累及师门与百姓。”
哪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连叩首:“求师父指点!只要能救父母百姓,弟子万死不辞!”
太乙真人道:“你之肉身,乃父母精血所化。今日之祸,亦因这肉身行事而起。你若真想不连累父母,唯有将骨血归还父母,自绝于此身,了断与父母、与龙族的因果。如此,龙王失了苦主,天庭亦无由加罪李靖。而你之魂魄,为师自有法子为你重聚仙体,再续道途。此乃‘剔骨还父,削肉还母’,舍身全孝之举,或可感动上苍,化解此劫。”
“剔骨还父……削肉还母……”哪吒喃喃自语,小脸上血色尽褪。他虽年幼,却也知这意味着何等酷烈与决绝!这是要他将父母赐予的生命,亲手剜出归还!
他抬头看向前厅,父母相拥哭泣的背影是那般无助;耳中传来关外百姓惊恐的哭喊、龙王愤怒的咆哮。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之气,自这七岁孩童心中升起!
“父母生我养我之恩未报,反累他们受此惊吓,陷满城百姓于危难!哪吒岂能苟活?”他眼中闪过一丝泪光,随即被坚定取代,对着太乙真人重重磕头:“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指点迷津!弟子这就去,了断因果!”
哪吒起身,整了整衣衫,目光决然,大步走向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