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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刚爬过树梢，张嘉豪已经站在了印刷厂门口。车间里还飘着昨晚残留的油墨味，几个老工人正围着刚卸下来的牛皮纸原料发愁，搪瓷缸子搁在机器旁，茶渍顺着缸壁往下淌。“小张总，王老板那边又来电话了，说要么按涨价后的价格拿货，要么今天就停供。”负责采购的老李搓着手，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质供货单，上面用钢笔写着原供货价，旁边被红笔圈出的新价格刺眼得很。
张嘉豪接过供货单，指尖划过泛黄的纸张边缘，心里明镜似的——王老板这是看“豪宇包装”刚接到电商订单，料定他们离不开这唯一的原料供应商，才敢坐地起价。前世他见过太多小作坊被供应链卡脖子的惨状，这一世绝不能重蹈覆辙。“老李，备车，咱们现在就去王老板的原料厂。”他把供货单揣进兜里，目光扫过车间里堆着的半成快递袋，“告诉工人们，正常生产，原料的事我来解决。”
从市区到郊区的原料厂没有直达公交，只能坐长途大巴。绿皮大巴车摇摇晃晃地驶在国道上，车窗外是成片的麦田，偶尔能看到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的村民经过。张嘉豪坐在靠窗的位置，从背包里掏出纸笔，一边回忆前世接触过的供应链谈判技巧，一边列出谈判要点：长期包销承诺、现金结算优势、备选供应商威慑。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旁边乘客的BP机突然“滴滴”响了起来，那人赶紧掏出查看，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这年代，BP机还是商务沟通的主力，小灵通都算是稀罕物。
两个小时后，大巴车停在原料厂门口。王老板的办公室陈设简单，一张木桌、几把椅子，墙角放着一个算盘，桌上摆着搪瓷杯，里面泡着浓茶，茶梗都浮在水面上。“小张总，不是我不给面子，”王老板跷着二郎腿，手指敲着桌面，“最近牛皮纸进价涨了，我总不能做亏本买卖吧？30%的涨幅，已经很实在了。”他说着，拿起算盘拨了几下，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在施压。
张嘉豪没急着反驳，反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纸质合同草案，推到王老板面前：“王总，您看这几条。第一，我司承诺未来一年，包销您厂30%的牛皮纸产量；第二，每次提货当场现金结算，不拖欠一分钱；第三，我们可以预付10%的保证金。”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王老板，“至于您说的进价上涨，我已经问过周边三家原料厂，他们的报价不仅没涨，还能给长期客户优惠。”
王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大学生竟然这么有底气。张嘉豪趁热打铁：“王总，您的原料质量确实好，我们也想长期合作。但如果您坚持涨价，我们只能转向其他供应商——毕竟，电商快递袋的订单不等人，我们耗不起，您的库存也未必耗得起。”他故意掏出BP机看了一眼，假装收到消息，“刚接到电话，南边那家原料厂已经同意给我们备货，价格比您原价还低5%。”
这话彻底击中了王老板的软肋。今年原料市场供大于求，他的厂里压了不少库存，要是丢了张嘉豪这个潜在的大客户，损失可不小。王老板沉默了半晌，拿起搪瓷杯喝了口茶，终于松口：“行，小张总，算你厉害！30%的涨幅取消，按原价供货。但你得保证，一年包销30%的产量，现金结算不许变。”
“一言为定！”张嘉豪立刻掏出钢笔，在合同草案上签字画押。王老板看着他干脆利落的样子，心里暗自嘀咕：这年轻人不像个学生，倒像个老江湖。签完合同，已经到了中午，王老板留他们在厂里食堂吃饭，一份10元盒饭，两荤一素，味道一般，但张嘉豪吃得格外香——这场供应链博弈，他赢了。
回程的大巴上，老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小张总，您可太厉害了！那王老板平时多横啊，今天居然被您说动了。”张嘉豪笑了笑，掏出BP机给印刷厂回了条消息，让工人们准备接收原料。BP机的屏幕很小，打字得一个个按，却能实时传递信息，这在2000年已经是非常便捷的通讯方式了。
回到印刷厂时，夕阳已经西斜。工人们看到原料车顺利进厂，都松了口气。张嘉豪宣布，由于供应链稳定，之前接到的3000个快递袋订单完成后，马上又有6000个新订单，厂里要扩大生产规模，给工人们涨工资。车间里顿时响起欢呼声，有人拿起搪瓷缸子敲得叮当响，像是在庆祝胜利。
晚上，张嘉豪刚回到宿舍，就接到了陈雪的电话。小灵通的信号不太好，隐约能听到陈雪温柔的声音：“嘉豪，我妈说想见见你，这周末有空吗？”张嘉豪心里一暖，连忙答应：“有空，当然有空！阿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陈雪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妈说，第一次上门，得带点像样的礼物，传统烟酒礼盒不能少，这是规矩。”张嘉豪笑着应道：“放心吧，我一定准备妥当。”挂了电话，他看着窗外校园里的路灯，心里既期待又有些紧张——见家长，意味着他和陈雪的爱情又迈出了重要一步，但也得过了长辈这关才行。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场见家长的诚意考验，远比供应链谈判要复杂得多。陈雪母亲心里的“规矩”，可不止烟酒礼盒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