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裹着印刷厂油墨和街边槐树的味道,卷进张嘉豪靠窗的办公桌。桌上摊着刚从邮政局取回来的纸质通知,油墨字还带着点未干的晕染——相关机构的盖章红印压在“学生类租赁项目合规性审查加强”的字样上,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得张嘉豪指尖发沉。
他捏着通知的边角,指腹蹭过粗糙的纸张纹路,目光扫过“暂停新增学生租赁备案”“存量项目需重新核验”的条款,心里瞬间清楚:靠学生教辅、生活用品租赁起家的核心业务,踩了政策的急刹车。
办公桌上的bp机突然“滴滴”响了两声,是孙浩的消息:“刚托人问了,这次政策是全省统一调整,学生类租赁涉及太多校园合规问题,短期没法松口。”
张嘉豪扯了扯领口,拿起搪瓷杯灌了口凉白开,杯壁上的茶垢蹭过嘴唇,带着股老供销社的味道。他没多想,抓起桌上的钢笔和空白稿纸,先在纸上划拉出台账:学生租赁业务占公司营收的60%,合作的3所学校刚签完秋季续租协议,仓库里还堆着2000多套教辅和租赁用品,一旦停摆,不仅营收断档,还可能面临违约赔偿。
“不能等。”他咬着钢笔帽,在稿纸背面写下“转型”两个大字,随即按了按bp机的群呼键,给王虎、李伟、陈雪等核心成员发了消息:“供销社茶水间,紧急会议,半小时到。”
供销社的茶水间还留着计划经济时代的痕迹,墙面贴着褪色的“供应充足保障民生”标语,角落摆着掉漆的暖壶,长条木桌被茶水浸得发黑。半小时后,JY小组成员陆续赶到,有人蹬着自行车满头大汗,有人攥着刚从网吧打印出来的政策解读,还有人揣着手写的学生租赁业务台账,搪瓷杯碰撞的脆响里,满是紧绷的气息。
“大家先看看这个。”张嘉豪把相关机构的通知复印件分下去,纸张在众人手里传递,钢笔划过纸页的批注声此起彼伏——王虎用粗黑的笔迹圈出“暂停备案”,李伟在旁边标注“违约风险:约10万”,陈雪则细心地把政策里的模糊条款都勾了出来,用铅笔写了“需核实细则”。
“豪哥,学生租赁是咱们的基本盘,真要停?”王虎把搪瓷杯往桌上一墩,粗声粗气地问,他手里还攥着刚整理好的秋季租赁订单,全是学生手写的预约条,“咱们跟学校谈了大半年,说停就停,前期的投入全打水漂?”
“不是停,是转。”张嘉豪推开面前的稿纸,拿起那张被摩挲得卷边的城市纸质地图——这是他从旧书摊淘来的,上面用红、蓝、黑三种铅笔标注着不同区域的业态,“政策卡的是‘学生类’,但本地商业租赁的口子没封。你们看,市中心这几片老街区,全是零散的小商户,要么租不到合适的铺子,要么被二房东抬价,咱们手里有印刷厂的仓储资源,有和房东打交道的经验,转做商业商铺租赁,刚好能补这个缺口。”
话音刚落,茶水间里静了几秒,随即响起细碎的讨论声。李伟扒拉着地图上的标注,指着人民路的地块:“这里我熟,全是老门面,房东大多是本地老人,要么怕麻烦不想租,要么被中介坑,咱们要是能统一谈租金、统一管理,确实有搞头。”
“但咱们没做过商业租赁啊。”陈雪皱着眉,把手里的政策解读推到中间,“商业租赁的合同比学生租赁复杂多了,还有物业费、水电费、装修补贴这些,全是手写条款,一个不留神就出漏洞。”
张嘉豪早有准备,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叠手写的调研笔记——这是他下午趁间隙,骑着自行车跑了三条街的成果,上面记着每家待租商铺的面积、房东联系方式、当前租金:“我已经摸过底了,市中心这三片地块,房东要么是退休职工,要么是供销社老员工,都认实在的沟通和纸质凭证。咱们的优势是:第一,有印刷厂能出正规的手写合同,比中介的白条靠谱;第二,咱们能整合仓储和配送,给商户附加‘货物暂存’服务;第三,咱们报的租金,能比市场价低10%——用咱们印刷厂的闲置仓库换房东的租金优惠,这笔账算得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用钢笔在地图上圈出三个地块:“人民路12号院,8间门面,房东是供销社退休的张大爷,我下午用bp机联系过他,他嫌中介太滑,愿意跟咱们谈;解放路步行街的空铺,房东是一对老夫妻,怕租客折腾,咱们承诺统一装修维护,他松了口;还有建设路的临街铺,之前是二房东垄断,咱们直接对接房东,能把租金压到每月800,比二房东低200。”
众人的目光跟着他的钢笔移动,原本紧绷的脸色渐渐松缓。孙浩端起暖壶给大家添了热茶,开口道:“政策风险不能赌,商业租赁虽然陌生,但市场在这。我这边能出点启动资金,也能托人找资深的老会计,把租赁合同的手写条款捋清楚,避免后期扯皮。”
“我带几个兄弟今晚就再去摸一遍底!”王虎一拍大腿,抄起桌上的纸质地图就往包里塞,“骑自行车快,挨个跟房东确认意向,把他们的要求都记在纸上,明早汇总给你。”
“我来整理合同模板。”陈雪拿起钢笔,从包里掏出空白的稿纸,“先把核心条款写清楚:租金支付方式、装修权责、违约赔偿,全用钢笔手写,盖咱们印刷厂的章,比打印的更显诚意,也符合现在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