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的,带着铁锈、消毒水和隐约腐臭味的黑暗,是我最熟悉的伙伴。
我靠在冰冷的、布满粗粝管道的墙壁上,听着自己缓慢而沉重的心跳。
咚…咚……在这片被“核心”划定为三区的巨大地下迷宫里,这心跳声常常是我确认自己还活着的唯一坐标。
我的手下意识按在胸口,隔着粗糙的制服布料,能感受到贴身口袋里那个东西微弱的、冰凉的搏动。
像一块不会温暖的玉,又像一个沉睡婴儿的心跳。
“它”,就是“样本”,就是“狱主”。
我记不清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或许是那次该死的B7区泄漏事故之后?
我的大脑被辐射和恐惧搞得一团糟,很多细节都像是浸了水的画,色彩晕开,轮廓模糊。
我只记得一片混乱,尖叫,奔跑,乳白色的浓雾,还有…那些瞬间变得不再是人的同事。
我慌不择路,逃进了一条死胡同,以为自己死定了。
几只穿着破烂白大褂的丧尸撞破了铁门,那腐烂的气息几乎让我窒息。
它们扑上来了。
我能看到它们浑浊眼珠里对血肉的贪婪,能闻到它们嘴里喷出的恶臭。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它们在我面前停住了,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迟疑,伸出的爪子在我鼻尖前几厘米的地方徒劳地抓挠,就是落不下来。
最近的那个,曾经是负责给我做每月身体检查的刘医生,他那张还算完整的脸上,甚至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类似困惑的表情。
那一刻,我瘫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一种冰凉滑腻的触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防护服的口袋里。
紧接着,一个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冰冷,稚嫩,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理所当然:
“爸爸…我们回家。”
爸爸?
家?
我差点当场疯掉。
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我连滚带爬地从那些变得“犹豫”的丧尸中间逃了出去,一路跌跌撞撞,竟然真的找到了一条生路。
后来我才慢慢意识到,不是我有多了不起,而是我口袋里多出来的那个“东西”在起作用。
是它在保护我。
从那天起,我就守着它。
说不清是它在守着我,还是我在守着它。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古怪的、脆弱的共生。
我找了一个相对隐蔽、靠近旧通风管道的废弃设备间,把它藏在那里。
很奇怪,只要我待在它附近,那些游荡的“白尸”(动作相对迟缓的初级丧尸)、“紫尸”(皮肤呈现诡异紫色、速度和力量都更强的变异体)就会无视我。
它们浑浊的眼睛扫过我的藏身之处,就像扫过一块石头,一段废弃的管道。
偶尔有那么一两只特别“执着”或者感知不太一样的,会试图靠近。
但还没等它们真正威胁到我,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强大的能量瞬间撕碎,化作一地焦黑的残骸,连嘶吼都来不及发出。那能量来源于“它”,冰冷,暴戾,不容侵犯。
我就这样,守着“它”,在这地狱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不知道“回家”是回哪里,甚至不确定那声“爸爸”是不是我的幻觉。
但我需要这种保护,在这种末世,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直到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出现。
“核心”三区在那次泄漏事故后基本算是废了,活下来的人没几个,到处都是游荡的丧尸和破损的设施。
那个白面具就是在那个时候,带着一队装备精良、眼神冷漠的人接管了这里。
我听不出他/她是男是女,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是一种经过处理的、毫无波澜的电子音。
他/她手段狠辣,效率极高。
清理丧尸,修复部分关键设施,重新建立秩序——用枪和高压手段建立的秩序。
他/她似乎对B7区残留的数据和那个破碎的“摇篮”系统极其感兴趣。
我躲在我的小角落里,战战兢兢。
我以为我死定了,带着这么一个诡异的“样本”,肯定会被抓起来切片研究。
但奇怪的是,白面具发现了我,发现了我守着“样本”很久却没有变异也没有被杀。
他/她那双隐藏在白色面具后的眼睛(我猜是眼睛的位置)打量了我很久,那目光冰冷得像手术刀,仿佛要剥开我的皮肉,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同。
最终,他/她放过了我。
没有杀我,也没有带走“样本”。
只是把我,连同我藏身的这个角落,划归为了“观察区”。
我依旧是保安,职责变成了…看守我自己,和我口袋里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