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卷着沙砾掠过草尖时，楚尘突然勒住了缰绳。
胯下的白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团。林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方的岔路口立着块歪斜的木牌，被风沙磨得只剩半个“药”字，牌身缠着干枯的藤蔓，像只蜷曲的手。
“不对劲。”楚尘翻身下马，指尖抚过木牌背面——那里本该刻着药谷特有的护阵符文，此刻却只剩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边缘还沾着暗红的污渍，“这痕迹是新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抠掉的。”
沈星河也跟着下马，从药篓里翻出块莹白的石头，往木牌上一贴。石头接触到抓痕的瞬间，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表面浮现出扭曲的黑气，像有无数小蛇在挣扎。“是魔气残留！”他猛地将石头扔在地上，红光撞上草叶，竟烧出个焦黑的小洞，“药谷出事了！”
时砚下意识摸了摸贴身的手帕，珍珠碎片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烫。“会不会是楚家的人？”他看向楚尘，“他们既然能追到漠北，说不定早就派人去药谷埋伏了。”
林晚却摇头，蹲下身捻起一点暗红污渍放在鼻尖轻嗅：“这不是人血，带着股腥甜的腐味，更像……妖兽的血。”她想起母亲手记里的记载，药谷外围的迷雾森林住着守护兽，以魔气为食，除非有强大的力量闯入，否则绝不会轻易伤人。
“不管是什么，都得去看看。”楚尘将林晚拉起来，重新翻上马背，“药谷主是唯一能压制楚尘体内余毒的人，就算有埋伏，也不能绕道。”他看向沈星河，“你熟悉药谷地形，有没有别的入口？”
沈星河立刻点头：“有！迷雾森林深处有条溪流，顺着溪流能绕过护谷大阵，直接到药谷的后山！不过那条路……”他挠了挠头，“据说有千年树精守着，脾气不太好。”
“树精总比魔族强。”时瑶突然开口，她抱着凝魂珠，小脸上满是认真，“凝魂珠刚才亮了一下，好像感应到了魂魄的气息，说不定药谷里还有幸存者。”
众人不再犹豫，楚尘调转马头，朝着迷雾森林的方向疾驰。白马的蹄声惊起一群飞鸟，翅膀划破晨雾，露出森林边缘若隐若现的灰绿色轮廓——那是被瘴气笼罩的林木，寻常人进去只会迷失方向，最终被瘴气蚀骨而亡。
但沈星河显然有备而来，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引路花，是药谷特有的植物，能驱散瘴气。“跟着花香走，别乱碰路边的藤蔓，它们会吃人。”他一边走一边叮嘱，将香囊分给众人，“尤其是开紫花的那种，看着好看，根须里全是毒刺。”
林晚将香囊系在手腕上，果然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周围的瘴气像是遇到了克星，纷纷退开三尺。她注意到楚尘的步伐有些放缓，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便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不舒服吗？”
“没事。”楚尘摇摇头，指尖却泛起一丝凉意，“只是觉得这森林里的气息很熟悉，像……往生秘境的世界树。”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的疤痕隐隐发烫，时月留下的暖意正顺着血脉缓缓流动，似乎在与森林里的某种力量呼应。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果然出现一条溪流，溪水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泛着莹白的光。沈星河正要欢呼，却突然捂住嘴——溪流对岸的草地上躺着几具妖兽的尸体，是药谷的守护兽青面狐，此刻皮毛焦黑，七窍流着黑血，显然是被魔气所伤。
“看来我们猜对了。”时砚握紧拳头，指节泛白，“真的有魔族闯进药谷了。”
楚尘示意众人退后，自己则踩着溪水上的石块渡到对岸，俯身检查青面狐的尸体。在狐尸的爪缝里，他发现了一小块黑色的布料碎片，上面绣着与楚家骑兵盔甲相同的纹路。“是楚家的人没错，但他们不是主力。”他将碎片捏碎，黑气在掌心迅速消散，“这些妖兽的致命伤是利爪造成的，不是刀剑，应该还有高阶妖兽跟着他们。”
话音刚落，溪流上游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破水而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头体型庞大的玄龟从水里浮起，背甲上长着茂密的灌木，眼睛却泛着诡异的红光，正死死盯着他们。
“是玄水龟！”沈星河脸色骤变，“它是迷雾森林的守护兽首领，怎么会被魔气侵蚀？”
玄水龟没有回答，只是张开巨口，喷出一股黑色的水流。楚尘反应极快，立刻挥剑划出一道绿光屏障，水流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响声，竟开始腐蚀绿光。“它的灵力被魔气污染了！”楚尘大喊，“时砚，用你的血脉结界试试！”
时砚立刻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凝魂珠上。淡蓝色的光晕扩散开来，玄水龟接触到蓝光，动作明显一顿，眼中的红光也淡了几分。“有用！”时瑶惊喜地拍手，“它好像认出王族血脉了！”
可就在这时，玄水龟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背甲上的灌木竟疯狂生长，缠向它的脖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迫它攻击。楚尘趁机催动混沌之力，木剑的绿光中夹杂着一丝黑气，狠狠劈在玄水龟背甲的缝隙处——那里是它的弱点。
“吼！”玄水龟吃痛，庞大的身躯猛地沉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众人的衣袍。溪水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却再没有动静。
“走了吗？”时瑶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刚伸出半个脑袋，就被林晚拉了回来。
“没走。”林晚指着水底，那里的鹅卵石正在剧烈震动，“它在蓄力。”她从怀里掏出母亲留下的玉佩，两块半玉合在一起，突然发出淡金色的光，“这玉佩能净化魔气，或许能帮它摆脱控制！”
楚尘立刻会意，接过玉佩翻身跃到玄水龟刚才浮出的位置，将玉佩浸入水中。金光顺着水流扩散开来，水底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咆哮，紧接着，玄水龟再次浮出水面，这次它眼中的红光已彻底消失，只是疲惫地眨了眨眼，朝楚尘点了点头，像是在道谢。
“它好像想说什么。”林晚轻声道，她能感觉到玄水龟的情绪，是焦急，还有……悲伤。
玄水龟张开嘴，吐出一颗莹白的珠子，珠子上刻着药谷的标记。沈星河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传讯珠！药谷主留下的！”他急忙接过珠子注入灵力，珠子里立刻传出药谷主苍老的声音，带着喘息和打斗声：
“……魔族联合楚家余孽闯入药谷，抢走了镇谷的‘还魂灯’，老夫被困在炼丹房……速来救……”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断了。沈星河的手一抖，传讯珠“啪”地掉在地上摔碎了。“师父！”他眼眶瞬间红了，转身就想往森林深处冲，“我要去救师父！”
“等等！”楚尘一把拉住他，“传讯珠是玄水龟带出来的，说明药谷主还活着，但魔族肯定在炼丹房设了陷阱，我们不能冲动。”他看向玄水龟，“你能带我们去炼丹房吗？避开那些陷阱。”
玄水龟缓缓点头，沉入水中，只露出背甲在水面上，像是一座移动的小船。
众人立刻登上背甲，玄水龟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得多，破水而行时带起层层涟漪，将瘴气和妖兽远远甩在身后。林晚站在背甲边缘，看着两岸飞速倒退的林木，突然注意到树干上刻着奇怪的符号——与往生秘境里世界树根须上的护阵纹路一模一样。
“楚尘，你看这个！”她指着符号喊道。
楚尘凑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生息阵的符文，药谷和往生秘境竟然有联系？”他想起双玉上的“生息”二字，突然明白过来，“药谷主说不定早就知道双玉的秘密，他研究还魂灯，或许就是为了……”
话没说完，玄水龟突然停下，用脑袋示意前方。那里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一片残破的建筑，青石板路上散落着药罐和草药，几间屋子还在冒着黑烟，显然经历过一场激战。
“这是药谷的前院。”沈星河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去年来的时候，这里还种满了金银花……”
楚尘翻身跳下背甲，示意众人跟上：“玄水龟只能送到这，前面的阵法被破坏了，进去后小心魔气残留。”他拔出木剑，绿光在昏暗的雾气中格外醒目，“沈星河，炼丹房在哪个方向？”
“在后山的悬崖边！”沈星河立刻指路，“有座吊桥连着，是药谷最隐蔽的地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穿过前院，一路上看到不少药谷弟子的尸体，死状与青面狐相似，都是被魔气侵蚀而亡。时瑶吓得捂住眼睛，紧紧抓着时砚的衣角，凝魂珠在她怀里微微发烫，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