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气?”任我行眼中戾气几乎凝成实质,“哼!和气?我女儿若在你们这破庙里少了一根头发,老夫便拆了你这千年古刹!烧了你的藏经阁!踏平你这少室山!”他周身气势猛然爆发,一股狂暴的气流卷起地上的尘土。
“任我行!休得猖狂!”左冷禅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冰冷刺骨,如同寒冬里的冰锥,“少林寺乃武林正道魁首,领袖群伦,岂容你这魔教妖人肆意撒野!想带走你女儿?先问过我五岳剑派答不答应!”他声音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如刀,直刺任我行。
岳不群也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儒雅,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但立场却异常鲜明:“任教主,令嫒之事,其中或有我等不知的隐情。但强闯少林,绝非解决之道。不如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来谈一谈?总能找到两全之策。”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任我行台阶,又强调了少林的地位。
任我行锐利的目光扫过左冷禅和岳不群,尤其在岳不群脸上停留片刻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异色(他清晰地记得,在西湖梅庄地牢时,此人身上的气息并非如此!),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狂傲的大笑:“哈哈哈!五岳剑派?左冷禅,岳不群!就凭你们?也想拦住老夫?!”他猛地一指左冷禅,如同帝王点将,带着极致的轻蔑,“左冷禅!你不是一直觊觎那武林盟主的宝座吗?今日老夫便给你个机会!你若能胜得过老夫一招半式,老夫立刻带人下山,绝无二话!否则,就给我滚开!少在这里碍眼!”话语中的挑衅与不屑溢于言表。
左冷禅眼中寒光爆射,如同冰原上燃起的鬼火:“任我行!休得小觑天下英雄!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我嵩山剑法的真正威力!”他深知任我行吸星大法的诡异莫测,不敢让其近身纠缠,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鬼魅般疾冲而出!一出手,便是嵩山剑法中最快、最狠、最霸道的杀招——“千古人龙”!
“嗡——!”
剑光如一道撕裂夜幕的银色匹练,带着刺骨的杀意和凌厉无匹的劲风,直刺任我行周身要害!剑势之快,角度之刁钻狠辣,将嵩山剑法大开大合、刚猛绝伦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
任我行狂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竟是不闪不避!只见他双掌于胸前猛地一错,一股磅礴浩瀚、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骤然爆发!正是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吸星大法!
“嗤嗤嗤——!”
左冷禅那快如闪电的剑光刺到任我行身前三尺之地,竟如同撞入了一团无形而粘稠的泥沼!剑速骤减,凌厉的剑气被疯狂撕扯、吞噬!精钢打造的剑身竟不堪重负地发出嗡嗡震颤悲鸣!任我行双掌如同两个无形的黑洞,疯狂地攫取着左冷禅剑上附着的精纯内力!
左冷禅脸色微变,但他身经百战,早有防备!只见他手腕猛地一抖,一股柔韧无比的阴劲自剑柄透出,剑势瞬间由至刚转为至柔!剑尖划出一道羚羊挂角般的玄奥弧线,如同灵蛇摆尾,险之又险地挣脱了那恐怖吸力的束缚!与此同时,他脚下步伐疾变,身形诡异一扭,另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拍出,掌心竟泛起一层肉眼可见的惨白霜气——正是嵩山派另一镇派绝学“寒冰神掌”!
一股凛冽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寒掌风呼啸而出,瞬间撕裂了两人之间的空间,直扑任我行面门!寒气所过之处,空气中的水分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任我行冷哼一声,吸星大法运转到极致,那扑面而来的极寒掌风竟也被他强行吸扯过去!然而,寒冰真气属性至阴至寒,与吸星大法强行吸纳的驳杂内力冲突更为剧烈!任我行只觉得经脉中仿佛被无数冰针刺入,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周身真气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稍纵即逝的瞬间!
左冷禅眼中精芒暴涨,捕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竟毫不犹豫地弃了手中长剑,任由其跌落尘埃!双掌齐出,掌心瞬间变得赤红如火,一股雄浑刚猛、仿佛能摧山断岳的恐怖掌力轰然爆发——正是他压箱底的绝技,“大嵩阳神掌”!掌力排山倒海,带着焚尽一切的灼热气息,直击任我行因真气微滞而露出的胸腹空门!
任我行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又受寒冰真气侵蚀经脉,仓促间只能勉强提起一口真气,运起护体罡气硬抗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砰——!!!”
一声沉闷如九天惊雷般的巨响猛然炸开!
双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任我行胸口!狂暴的劲气四溢,卷起地上的尘土碎石,形成一个短暂的冲击波!任我行如遭重锤猛击,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数步!脸色瞬间涨得紫红,随即又迅速褪去血色,转为一片骇人的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一丝极淡的血线!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左冷禅也被对方护体真气的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如沸,喉头一甜,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也有些发白。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他竟在正面交锋中,击退了不可一世的任我行!
“好!左掌门神功盖世,为我正道扬威!”岳不群恰到好处地出声赞道,声音中带着由衷的赞叹。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对视一眼,也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
任我行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经脉中因强行吸纳寒冰真气带来的阵阵刺痛与冰寒,眼中充满了惊怒、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万万没想到,左冷禅的武功精进如此神速,更没想到对方的寒冰真气竟如此阴损难缠,正好克制自己尚未完全化解异种真气的吸星大法!
“好!好一个左冷禅!”任我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喘息,“老夫今日倒是小瞧了你这只缩头乌龟!今日算你走运!我们走!”他心知自己状态极差,吸星大法的反噬蠢蠢欲动,再打下去凶多吉少,当机立断,对着向问天等人低喝一声,转身便走,身影迅速融入浓浓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左冷禅看着任我行消失的方向,并未追击,只是缓缓调匀体内翻腾的气血,脸色凝重,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刚才那一掌虽然击退任我行,但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内力底蕴和吸星大法那诡异绝伦的吞噬之力,若非寒冰真气属性相克,胜负犹未可知!此獠不除,终是大患!
“阿弥陀佛。”方证大师上前一步,对着左冷禅合十行礼,宝相庄严,“左掌门神功绝世,一举击退魔教巨擘,消弭了一场武林浩劫,老衲代少林寺上下,谢过左掌门援手之恩。”
左冷禅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矜持的笑容:“方丈大师客气了,降妖除魔,乃我辈分内之事。”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练武场,如同鹰隼巡视,忽然停在了令狐冲藏身的那块巨大石碑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朗声道:“那位藏头露尾、看了许久大戏的朋友,戏已散场,也该现身相见了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顺着左冷禅的目光齐刷刷望向那块厚重的石碑!
令狐冲心知行藏已露,再躲藏无益,只得苦笑一声,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从石碑的阴影后坦然走了出来。他走到场中,首先对着岳不群和宁中则的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复杂的情感:“弟子令狐冲,拜见师父、师娘!”
“冲儿?!”岳不群和宁中则又惊又喜,宁中则更是眼中泛起了泪光。
“令狐少侠?”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也颇感意外。
左冷禅看着令狐冲,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更加明显,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调侃:“哦?原来是令狐师侄。怎么?你也是来救你那情深义重的魔教圣姑的?”他将“情深义重”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令狐冲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很快镇定下来,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左师伯说笑了。弟子……弟子只是听闻任姑娘被困少林,心中担忧,特来……特来探明情况,看看能否略尽绵薄之力。”他巧妙地将“救人”换成了“探明情况”。
岳不群脸色一沉,摆出师父的威严,呵斥道:“胡闹!此地凶险万分,岂是你能随意乱闯的?还不快过来!”语气虽严厉,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令狐冲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岳不群和宁中则身边。宁中则悄悄拉了他一下,上下打量,确认他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方证大师看着令狐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阿弥陀佛。令狐少侠来得正好。山下那些……贵友,在少侠的约束之下,倒是安分了不少,不再滋扰山门清净。老衲在此,谢过少侠了。”他这话说得极为客气。
令狐冲连忙躬身行礼,态度诚恳:“方丈大师言重了。是晚辈约束不力,才让那些江湖朋友惊扰了宝刹清修,给贵寺添了麻烦,晚辈在此代他们向大师赔罪了。”他姿态放得很低。
左冷禅忽然又插话,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调侃,拍了拍岳不群的肩膀:“岳师弟,你这徒弟本事当真不小啊!不仅武功得了你的真传,连那眼高于顶的魔教圣姑都对他死心塌地,甘愿为他在这少林寺持戒清修。啧啧,这份魅力,可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比下去了!”他这话看似玩笑,却意味深长。
岳不群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无奈地笑了笑,甚至还带着几分纵容地瞪了令狐冲一眼:“这小子,从小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惹祸精!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竟颇为宽容,“这位任姑娘虽是魔教中人,但据老夫所知,江湖上也并未听闻她有什么为恶的劣迹。年轻人嘛,重情重义,只要不违背侠义之道,不堕入魔道,随他去吧。”这番话语,几乎是公开默许了令狐冲与任盈盈的关系。
左冷禅哈哈一笑,笑声爽朗,再次拍了拍岳不群的肩膀,显得极为亲热:“岳师弟果然开明豁达!我看令狐师侄与那位任姑娘,倒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若能借此良缘,感化魔教中人弃恶从善,倒也不失为我武林正道一桩功德无量之事!”他竟也顺着岳不群的话头,表达了对这桩“姻缘”的认可。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竟显得无比融洽,仿佛多年知交好友。
令狐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什么情况?师父和左冷禅……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勾肩搭背、一起开这种玩笑了?师父居然没骂我勾结魔教妖女?还……还默许了?左冷禅这老狐狸今天吃错药了?转性了?’他感觉眼前这一幕比刚才任我行的吸星大法还要魔幻,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一旁的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更是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疑惑和不解。华山派和嵩山派不是素来不和吗?左冷禅和岳不群更是明争暗斗了十几年,五岳并派的野心路人皆知,怎么今日……竟如此和谐?还一起调侃起徒弟的“情事”来了?这五岳剑派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扑朔迷离、难以捉摸了?
令狐冲强行甩开心中翻腾的杂念,此刻最重要的还是任盈盈。他定了定神,对着方证大师深深一揖,语气恳切:“方丈大师,晚辈斗胆,想求见任姑娘一面,当面问清缘由,不知大师能否通融?”
方证大师沉吟片刻,看着令狐冲真诚而焦急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阿弥陀佛。令狐少侠既然来了,又是事主,见一见也无妨。不过……”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与为难,“并非敝寺强留任女施主,而是她……执意要敝寺的《易筋经》为交换。”
“《易筋经》?”令狐冲一愣,心中疑窦
她练的又不是少林武功……难道是为了……他心中猛地一跳,想到了自己体内曾经混乱的真气!难道是为了化解异种真气?可她怎么知道自己需要?还是说……她另有所图?
“无论如何,还请大师准许晚辈见任姑娘一面。”令狐冲恳求道。
“善哉。”方证大师颔首,唤过一名年轻知客僧,“虚竹,你带令狐少侠去后山竹林精舍,见任女施主。”
“是,方丈。”小和尚虚竹合十应道,对着令狐冲做了个请的手势,“令狐施主,请随小僧来。”
令狐冲对着众人再次行礼,尤其是深深看了一眼师父师娘,然后跟着虚竹小和尚,朝着后山竹林方向快步走去。月光下,他的身影带着几分急切和忐忑。
看着令狐冲离去的背影,左冷禅又笑着对岳不群道:“岳师弟,看来你这徒弟,对那魔教圣姑,是动了真心啊。”
岳不群捋了捋长须,望着后山方向,眼中神色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他心性不改,行正道,其他的……随他去吧。”
左冷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看着这两位突然变得“通情达理”的五岳掌门,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这华山和嵩山,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