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万寿山,李无恙与玄驾遁光西行,不消半日,已至流沙河地界。
但见一条黑水滔滔,浊浪排空,横亘八百里,接天连日。阴风怒号,腥气扑鼻,河面浮沉着无数枯骨残骸,怨气凝结不散。河中弱水,鹅毛不浮,生灵难渡,正是那“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浮不起,芦花定底沉”的绝地。
二人按下云头,隐于河畔一处嶙峋怪石之后。玄闭目凝神,月神泪悬于眉心,清辉如涟漪般扩散,无声渗入河底。李无恙则运转轮回权柄,双眸混沌流转,观照此方天地因果气数。
“怨气深重,煞气凝结,更有无数沉沦水鬼,日夜哀嚎。”玄轻声开口,月华感应之中,河底景象纤毫毕现,“然深处确有古怪。那寂灭之气与凶煞怨气纠缠,形成一处天然屏障,寻常神念难以深入。镇元子前辈所指地脉通道入口,便在河心偏东三百里处,水下千丈,一处漩涡之眼下方。”
李无恙点头,轮回法眼之中,可见流沙河上空,因果纠缠如乱麻,其中数道粗大因果线,一道连向西方灵山,佛光隐隐;一道直冲九天,与天庭气运相连;还有一道,色泽灰暗,深入河底,与那寂灭凶煞之气同源,却更为隐晦深邃。
“天庭、佛门、终焉……三方因果皆汇聚于此,此地果然非同寻常。”李无恙沉声道,“那地脉通道入口,看似天然形成,实则暗合阵法,有佛门金刚伏魔印与道家镇煞符双重禁制残留,似是后来加持。然禁制已有破损,寂灭之气正是从此缝隙渗出。”
“既有禁制,必有守护。”玄眸光清冷,“是沙僧?还是另有其人?”
“一探便知。”李无恙取出一枚混沌之气凝聚的符印,屈指弹入河中。符印入水即化,无声无息向那漩涡之眼潜去。此乃鸿蒙老爹所传“混沌窥真符”,可于无声无息间探查禁制虚实,窥探内里景象。
片刻,符印所感画面传入二人识海。
漩涡之眼下方千丈,果然有一处隐秘洞窟入口,被重重禁制封印。禁制之外,盘膝坐着一道身影。此人身材魁梧,面色晦暗,颈挂九颗骷髅头串成的项链,手持降妖宝杖,正是沙僧!然其周身气息晦涩不明,佛光与凶煞之气交织,眉心隐有一道极淡的灰线,与河底寂灭之气隐隐呼应。他双目紧闭,似在入定,然其手中宝杖斜指地面,杖尖正对洞窟禁制破损之处,一缕极细微的寂灭之气,正顺着宝杖缓缓流入其体内!
“他在……吸收寂灭之气?”玄瞳孔微缩。
“不全是吸收。”李无恙目光如电,“是在以自身为容器,过滤、转化!你看他周身佛光,正竭力净化那缕寂灭之气,然力有未逮,反被其缓慢侵蚀。他颈间骷髅,怨气冲天,似在助他抵挡。此乃饮鸩止渴之法!”
画面中,沙僧身躯微微颤抖,额角隐现汗珠,显然极为痛苦。其体内佛光与寂灭之气激烈冲突,然那寂灭之气阴毒无比,丝丝缕缕渗入其佛心深处。更令人心惊的是,洞窟禁制破损处,隐约可见内里景象——那并非简单的地脉通道,而是一处被人工开辟出的祭坛空间!祭坛以黑石垒砌,刻画着诡异符文,中央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搏动的暗红心脏状物体,散发出的,正是最为精纯的寂灭本源气息!祭坛四周,跪伏着十余道身披灰袍、气息阴冷的身影,正在虔诚祈祷,将自身寂灭之力灌入祭坛。而在祭坛上方,虚空扭曲,一道模糊的通道若隐若现,通道另一端,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似有庞然大物正试图降临!
“寂灭之心!降临通道!”李无恙与玄同时色变。这绝非简单据点,而是一处正在进行的、召唤终焉议会强者的跨界通道!沙僧守在此处,非是镇守,而是在以身为障,延缓通道成型,同时也在被寂灭之力不断侵蚀!
“沙僧状态不对,似身不由己。”玄快速道,“他体内有佛门禁制,更有那飞剑‘诛邪’残留剑气盘旋心脉,似是某种封印,却也成了寂灭之气侵蚀的突破口。他在苦苦支撑,但已至极限。”
“必须阻止通道完成!”李无恙当机立断,“沙僧或可救,此祭坛必须毁去!然强攻必惊动各方。镇元子所赠地图,标注有一处隐秘水路,可绕开沙僧,直通祭坛侧后方。你我联手,以雷霆之势破阵毁坛,再救沙僧!”
“好!”玄毫不迟疑,月神泪清辉大放,笼罩二人,彻底隔绝气息。
二人化作两道无形水流,循着地图所示隐秘水路,悄无声息潜入河底。此水路乃上古地下暗河支流,曲折幽深,怨魂稀少,正是天然通道。
行约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已至那祭坛空间侧后方石壁。壁上有一天然裂缝,仅容一人通过,隐有微光透出,正是祭坛空间。
李无恙与玄对视一眼,各自点头。李无恙掌中混沌之气凝聚,化作一柄无形利刃;玄指尖月华流转,凝成数枚太阴戮神针。二人气息提升至巅峰,便要雷霆一击!
然而,就在此时——
“阿弥陀佛。”
一声平和、却带着无尽悲悯与沧桑的佛号,忽然自祭坛空间内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李无恙与玄耳中,震得二人神魂一颤!
这声音……是金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