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血色黎明(2 / 2)

“蓝梦……”她低声说。这是更原始的“蓝梦”制剂,或者说是它的半成品。

地窖最里面,靠墙放着两张长桌。一张桌子上摆着些奇怪的器皿——石臼、铜秤、大大小小的瓷碗、还有几个造型古怪的小炉子。是配药或者提纯的“工作台”。

另一张桌子……时若举着火把靠近,火光照亮桌面,她呼吸一滞。

桌面上摊开着几张图。有手绘的京城布局简图,上面用朱笔圈了几个点——皇城、几个重要衙门、还有……镇国公府?另外几张,画的是些器械的构造图,有改装弩机的,还有一种……像是投掷用的、带尾翼的圆球状器物图样。

图纸旁边,散落着几封信。时若用镊子小心夹起一封,就着火光看。信纸粗糙,字迹歪斜,用的是西南某种土语的音译汉字,夹杂着古怪符号。她只能勉强认出几个词:“货”、“七爷”、“京城”、“大事”。

她放下信,目光转向桌子一角。那里有一个打开的木盒,盒子里铺着绒布,上面放着几枚……印信?她凑近看,是铜铸的,形制古朴,不是大燕官印的样式。其中一枚,底部刻着弯弯曲曲的纹路——正是那种青色的蛇形图腾!

黑石寨的印信!

时若直起身,环顾这个不大的地窖。军械、火药、禁药半成品、京城地图、器械图、密信、西南蛮寨印信……铁证如山!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制造禁药的窝点,更是一个谋划着某种袭击或破坏行动的指挥所!那些图纸上圈出的地点,就是他们的目标!

“外面抓的人里,有没有像是头目的?”她问萧逐渊,声音在地下显得格外清晰。

“有几个看着像。”萧逐渊脸色阴沉,“一个管账模样的老家伙,一个脸上有疤、像是打手的壮汉,还有一个……”他顿了顿,“穿着打扮像是西南那边来的,手臂上有那种青蛇刺青,被抓时还想吞毒,被卸了下巴。”

“那个西南人,还有管账的,单独看管,我马上要问。”时若果断道,随即指向桌上的图纸和印信,“这些,全部原样封存,一件不许少,我要带回检视司详细勘验。”

她转身走上阶梯,重新回到地面上。天光已经大亮,雪后的清晨,空气冷冽干净,但眼前这片狼藉和血腥,却让这份干净显得无比讽刺。

“青穗,让人把这些物证编号、记录、装箱,动作要快,但要仔细。”时若一边吩咐,一边走向那些被看押的活口。

她先去看那个被卸了下巴的西南人。那人三十多岁,皮肤黝黑,颧骨很高,眼神凶悍,即使被捆着,依然恶狠狠地瞪着每一个靠近的人。他裸露的手臂上,青黑色的蛇形刺青盘绕,蛇头狰狞。

时若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刺青,又看了看他的手掌、指甲缝。手掌有厚茧,但位置和寻常农人、工匠不同,更像是长期使用某种特定工具或武器。指甲缝里藏着暗红色的泥垢——和窝棚旁、以及这里地面上的红土很像。

她站起身,没说话,走向那个管账模样的老者。那老头五十来岁,穿着半旧的绸衫,缩在墙角,浑身发抖,眼神躲闪。

“叫什么名字?在这里管什么?”时若开口,声音不大,但带着检视司官员特有的冷肃。

老头哆嗦了一下,抬眼飞快地瞥了她一下,又低下头:“小、小人姓胡,就……就管管记个账,看看货……”

“记什么账?看什么货?”

“就……砖坯的出入账,还、还有工钱……”老头声音越来越小。

时若冷冷地看着他:“砖坯的账,需要记‘破甲锥三百支,药粉五十罐,蓝梦原液二十瓶’吗?”

老头猛地一颤,脸刷地白了。

“你背后的‘七爷’,是睿亲王府的哪位旧人?现在藏在何处?”时若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冰钉,“说出来,或许能免你九族连坐。若不说……”她扫了一眼不远处那些尸体,“他们的下场,你看到了。谋逆大罪,凌迟都是轻的。”

老头浑身抖得像风里的落叶,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腥臊气弥漫开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眼珠乱转,惊恐地看向某个方向。

时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那个脸上有疤的壮汉。那壮汉正阴冷地盯着老头,眼神里的威胁和杀意毫不掩饰。

就在这时,李文远捂着肩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脸色因为失血有点白,但精神还好:“大人!窑口那边的灰窑里,有发现!”

时若暂时放过老头,快步跟着李文远走向最大的那座砖窑。窑火早已熄灭,但里面温度依然比外面高。窑洞深处,靠墙堆着不少烧制好的红砖,但李文远指着的,是砖堆后面。

几个差役正在小心地搬开砖块。火光和天光一起照进去,可以看到砖块后面,紧贴着窑壁,竟然有一道暗门!

暗门已经被强行撬开一条缝,里面黑乎乎的。

“刚发现的,砖是活动的,后面藏着这门。”李文远解释道,“还没进去看。”

“火把。”时若伸手。青穗立刻递上一支新点燃的火把。

萧逐渊也跟了过来,示意两名暗卫上前,用力将暗门彻底推开。

时若举着火把,当先走了进去。里面空间不大,更像是个嵌在窑壁里的夹层密室。没有窗,全靠火把照亮。

密室中央,摆着一张石台,石台上,放着几样东西。

最显眼的,是一个紫檀木长条盒子,打开着,里面衬着明黄色绸缎,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柄剑。剑鞘华丽,镶嵌宝石,虽然蒙尘,但仍能看出非同一般。时若对兵器不算精通,但也认得那制式——是亲王仪仗佩剑的规格!剑柄末端,隐约可见一个“睿”字!

旁边,散落着几封书信,用的是上好的纸笺,字迹……时若小心地用镊子夹起一张,火把凑近。字迹工整有力,内容是些寻常问候,但落款处,盖着一方私印。印文是:“七郎清赏”。

睿亲王行七,未封王前,在皇子中常被称“七郎”。这是他未发迹时常用的私印之一!

除此之外,石台上还有一个小铜箱,锁着。萧逐渊示意暗卫撬开。里面是账册,厚厚的几本。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款项往来,物品清单,其中不乏“药金”、“械款”、“西南供奉”等字眼,后面跟着巨大的数额。收款方多为代号,但其中几处,提到了“黑石寨巫祝”。

而付款方……有几笔巨款,标注的来源,赫然是“王府旧库”!

时若一页页翻看着,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冒。这不仅仅是一个秘密据点,这是睿亲王余孽的核心账房和信物储藏室!佩剑、私印、密账……这是要做什么?留待他日“复辟”时用的吗?

她合上账册,看向萧逐渊。萧逐渊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立刻封存此地,增派人手看守,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萧逐渊对卢统领下令,声音冷硬如铁,“这些物证,连同外面抓的人,全部押回检视司大牢,严加看管。我这就进宫面圣!”

时若点头,补充道:“李司直,你带伤留在这里,协助卢统领清点所有物证,逐一登记造册。青穗,我们先带一部分最关键的回去,立刻开始初步勘验。”

她拿起那本记录着“王府旧库”款项的账册,又小心地将那柄亲王佩剑和几封带私印的信封装好。这些,是能直接咬死睿亲王余孽,甚至可能牵连更广的铁证。

走出窑洞,天已大亮。阳光惨白地照在雪地上,照着一片狼藉和血色。一场夜袭,揭开的不仅仅是红砖窑的秘密,或许又是一个能引起朝堂动荡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