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账册之秘(1 / 2)

红砖窑那边的烂摊子留给卢统领和李文远收拾,时若和萧逐渊带着几箱子最要紧的物证,还有那个吓得尿了裤子的账房老胡,直接回了检视司衙署。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马车里,各种味道杂陈,闻得人脑仁疼。萧逐渊闭着眼靠在车壁上,脸色还是有点白,但呼吸还算平稳。时若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账册和信物的紫檀木盒子,就怕出什么意外。

到了衙署,天已经彻底亮了。街面上开始有了行人,看到这队人马带着血污杀气腾腾地回来,都吓得远远躲开。

衙署后院临时腾出来几间空房,专门安置这次突袭带回来的东西和人。活口都被关进了大牢,加派了三倍人手看守,饭食饮水都严格检查。那个西南蛮子和老账房被单独关在最里头的两间。

时若一回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直接进了临时充作证物房的那间屋子。青穗已经指挥人把箱子搬了进来,点上了好几盏灯,照得屋里亮堂堂的。

“先把那几本账册摊开,注意顺序别乱。”时若一边摘下手套,一边吩咐。她先没去碰那些信和印,直接盯上了账本。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藏着最要命的东西。

青穗小心地把几本厚厚的账册平铺在铺了白布的长条案上。账册用的纸是南边来的上好竹纸,但边角已经磨损发毛,显然经常被翻看。

时若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前面几十页,记录的都是些寻常的砖石买卖、人工支出,甚至还有些米面油盐的采买,做得有模有样,像是正经生意账。但翻到大约中间靠后的部分,笔迹变了,内容也变了。

开始出现一些代号。“甲字货”、“乙字料”、“南边来的石头”、“北边送的铁胚”,后面跟着数量和价钱,数目越来越大。

再往后翻,代号变得更加隐晦,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自创的暗语。但有几处,用了直白的字眼。

“药金,五百两,收自‘七爷府’。”

“械款,黄金八十锭,付与‘黑石巫祝’。”

“西南贡,明珠十斛,犀角五对,已入库(甲三)。”

“打点京营某,白银两千,皮货若干。(备注:通路已稳)”

“定制‘雷火子’图样及首批十枚工料,计银一千五百两。(备注:工坊在榆林巷尾,匠人已控)”

时若的手指停在“雷火子”三个字上,心猛地一沉。图样……她在红砖窑地窖里看到的那个画着带尾翼圆球的图纸,果然是火器!他们不仅在囤积军械火药,还在秘密研制新式的投掷火器!

“榆林巷……”她低声念着,“青穗,立刻去查,京城榆林巷尾,有没有铁匠铺、木工作坊之类的,尤其注意近期有无生面孔进出,或者夜间有异常动静。”

“是!”青穗转身就要走。

“等等,”时若叫住她,“让李司直那边伤不重的人去查,暗中进行,别打草惊蛇。你留在这里帮我。”

她又翻开另一本账册。这本记录的时间能追溯到三年前。前面的记录还算“正常”,多是王府的日常用度、田庄收入、人情往来。但大约从两年前开始,出现了大量不明去向的大额支出,名目含糊,什么“修缮别院”、“采买古玩”、“资助清客”,但数额大得离谱。

其中有一笔,引起了时若的注意:“永熙十二年冬,支白银五万两,黄金千两,购‘滇南奇珍’,送与‘黑石大巫’,以固盟好。(经手:赵管事)”

永熙十二年冬,那是睿亲王倒台前半年左右!他就在那个时候,还在用巨资贿赂西南黑石寨的大巫师!

而这位“赵管事”……时若皱眉想了想。睿亲王倒台后,其府中管事仆役或被遣散,或被发卖,也有少数几个心腹据说“暴病身亡”或“失踪”。这个赵管事,是不是就是失踪者之一?

她继续往下翻。账册最后几页,字迹显得匆忙潦草,记录的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

“京郊田庄出粮米二百石,换‘破甲锥’一百五十支。(货存红窑)”

“收南边‘药材’二十箱,提纯得‘蓝’五罐。(存地窖)”

“支现银三百两,雇‘滇南好手’六名入京。(安置北滩)”

“付‘顺达车行’运费,计六十两。(运‘砖坯’三车)”

一笔一笔,清晰地将红砖窑、北城荒滩、车马行、西南杀手、军械禁药……全都连了起来。这简直就是一份完整的犯罪记录!

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最后一页,只有短短一行字,墨迹很新,可能是不久前才写下的:

“诸事备,待东风。七爷令:元夕灯盛时,可动。”

元夕灯盛时,可动!

时若盯着这行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元夕节,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后!那是京城最热闹、人最多、防卫也最容易出现疏漏的时候!他们想在那个时候“动”?动什么?用那些“雷火子”?袭击图纸上圈出的那些地点?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余孽作乱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意图在京城心脏地带制造大规模混乱甚至刺杀的谋逆行动!

“青穗,”时若的声音有点发干,“去请世子过来。快。”

萧逐渊就在隔壁房间,正由太医重新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听到青穗的话,他眉头一皱,挥开太医,裹着还没系好的绷带就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他看时若脸色不对。

时若没说话,只是把摊开的账册推到他面前,手指点在那最后一行字上。

萧逐渊俯身看去,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元夕……灯盛时……”他低声重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账册,还有地窖里那些图纸,连起来了。”时若的声音很冷静,但语速很快,“他们不是在准备小打小闹。囤积军火,研制新式火器,收买京营门路,勾结西南蛮族死士……目标很可能就是元夕夜的皇城、或者重要衙署、甚至可能是……”

她没说完,但萧逐渊懂。也可能是针对像镇国公府这样手握兵权的勋贵府邸,制造混乱,趁乱起事,或者达成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个老账房,还有西南蛮子,必须撬开嘴。”萧逐渊直起身,眼底一片寒意,“尤其是那个‘七爷’到底是谁,现在藏在哪儿,元夕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老账房吓破了胆,或许能问出点东西。那个西南人,恐怕是死士,难。”时若说着,看向桌上的其他东西,“还有这些信和印,需要仔细核对。特别是那几封用薛涛笺写的……”

她拿起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的内容很普通,就是问候近况,谈论些诗词风物,落款是“七郎”。笔迹清隽潇洒,和账册上那些记录显然不是同一人所写。

“这是睿亲王本人的字迹吗?”时若问萧逐渊。萧逐渊早年常在宫中走动,应该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