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巨大的绝望和求生欲同时涌了上来。
“王爷!”
卢志德猛地又是一个头磕下去,这一次磕得极重,脑门都见红了。
“王爷这病……就是风邪!就是离魂症!微臣……微臣敢以全家性命担保,王爷这是心火太旺,烧坏了脑子!脉象虽然有些奇特,那…那也是因为王爷体质异于常人!”
他语速极快,像是生怕慢一点就会被杀头,“微臣刚才已经跟张钦差说过了,王爷这病,得治!得用猛药治!但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这离魂症……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啊!”
朱棣盯着他看了半晌。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朱棣才慢慢直起腰,重新靠回椅子上。
“好。”
他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我就喜欢聪明人。卢御医,你是个聪明人。”
卢志德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既然是离魂症,那就得有人天天来看。张钦差说了,他要天天来请安。那你……是不是也得天天来给本王‘治病’啊?”
朱棣的话里有话。
卢志德连连点头:“是!是!微臣定当尽心竭力!每日都要来给王爷请脉、煎药!绝不敢有半点懈怠!”
“那就好。”
朱棣挥了挥手,像是有些疲倦了,“行了,出去吧。别让张大人等急了。记得,药方子开得漂亮点,别让人挑出毛病来。”
“微臣告退!微臣告退!”
卢志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那样子,比刚才张昺骂他的时候还要狼狈。
等到卢志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姚广孝才转身把那被踹坏的门板勉强合上。
“王爷,此人可信吗?”姚广孝低声问。
“可信?”
朱棣嗤笑一声,抓起刚才扔掉的那块帕子,狠狠擦了擦脸,原本的疯癫劲儿早就不见了,剩下的全是阴狠,“这世上哪有什么可信的人?只有被捏住命脉的人。”
“只要蒋瓛的人还没撤,只要他全家的命还在我们手里,他就是条得替我们咬人的狗。”
姚广孝点了点头:“那张昺那边…”
“张昺?”
朱棣眯了眯眼,看向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微光,“这人是个硬骨头。光靠演戏骗不过他。得让他看点真格的。”
“真格的?”姚广孝一愣。
“他不是要天天来吗?”朱棣突然咧开嘴,那笑容里透着一股子对自己都狠的疯狂,“那就让他看个够。看本王到底是怎么‘疯’给他看的。”
“明天,让厨房别做饭了。”
朱棣指了指地上那些被踩扁的馒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去弄点馊的来。越馊越好,最好是喂狗都不吃的那种。”
姚广孝脸色一变:“王爷,这…”
“怎么?”朱棣看了他一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就不信,我这堂堂亲王,当着他的面吃猪狗食,他还能觉得我是装的。”
“还有,”朱棣又指了指那满屋子的暖气,“这屋子太冷了。跟他的人说,让他多弄几个火盆进来。烧!烧得越热越好!热得人待不住才好!”
姚广孝彻底愣住了。
现在虽然是初春,但北平的倒春寒依然刺骨。朱棣现在这身子本来就因为服毒虚得厉害,再这么折腾,那是真的会把人折腾废的。
“王爷,您的身子…”
“身子?”
朱棣打断了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现在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身子?只要熬过这几天,只要等到那个契机……这点苦,算个屁!”
他站起身,虽然还有点晃,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又重新回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去安排吧。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全套。别让咱们这位钦差大人失望。他想看疯子,我就让他看个真正的疯子!”
姚广孝看着朱棣那挺直的背影,双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一躬。
“是。贫僧……遵命。”
门外的风又紧了。
张昺就住在了王府的外院,几百锦衣卫把这里围得铁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