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的皇宫,并未因“辍朝三日”的旨意而恢复平静,反而像一张拉满的弓,紧绷得令人窒息。昭阳殿内,慕容雪强撑着处理完必要的宫务,便将所有人都屏退,只留云袖一人在旁。她坐在窗边,望着庭院中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残菊,目光空洞,仿佛魂魄已随着那“殉国”的噩耗飞去了北疆。
兄长……那个从小将她护在身后、教她骑马射箭、笑起来如同阳光般灿烂的兄长,真的就这么没了?不,她不信!王允的阴谋如此明显,那军报,那信使,定然是假的!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兄长真的伤重不治……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让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娘娘,您喝口参茶,定定神。”云袖红着眼圈,将一盏热茶递到她手边,声音哽咽,“大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陛下不是已经派人去查了吗?”
慕容雪接过茶盏,指尖的冰凉触到温热的瓷器,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云袖,你说,王允下一步会怎么做?”她声音沙哑地问。
云袖想了想,低声道:“他们伪造了大少爷殉国的消息,必定会利用这三日‘哀悼’期,加紧活动,逼迫陛下尽快任命新的主帅。朝中那些墙头草,见大少爷‘没了’,恐怕也会倒向王允。而且……他们会不会对宫里……”
慕容雪眼中寒光一闪:“宫里?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本宫‘悲痛过度’,‘一病不起’,甚至是‘意外’身亡,都是他们乐见的结果。”她放下茶盏,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所以,本宫绝不能倒下去。非但不能倒,还要让他们看看,慕容家的女儿,没那么容易被打垮!”
她拿起胭脂,仔细地为自己苍白的脸颊添上些许颜色,又抿了抿口脂,镜中的人瞬间多了几分生气,虽然眼底的悲痛无法掩饰,但那份属于皇后的威仪和坚韧,却重新显现出来。
“去,告诉林姑姑,让我们的人,动用一切手段,查清那个报丧信使的底细,看他进城后接触过哪些人,现在藏在何处。还有,盯死王允府邸和京畿大营,本宫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云袖见娘娘重新振作,心中稍安,立刻领命而去。
慕容雪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兄长,无论你是生是死,雪儿都会守住你在意的一切,绝不会让奸人得逞!
乾元殿,御书房。
司马锐屏退了所有内侍,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死死盯着北疆的位置。慕容珩“殉国”的消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反复推敲着朝堂上的一切细节,王允的急切,那信使看似悲恸实则闪烁的眼神,军报上那些经不起仔细推敲的模糊之处……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这是阴谋!
但他需要证据!确凿的证据!否则,他无法在朝堂上服众,无法对慕容珩、对天下人交代!他派去调查信使和拦截可能存在的真正军报的密探,还没有消息传回。周勉和司马凌那边,更是远水难救近火。这种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等待的煎熬,几乎要将他逼疯。
“陛下。”暗卫统领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单膝跪地,“查到了。那信使进城后,并未直接前往兵部或皇宫,而是先去了西市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停留了约一炷香时间,然后才前往兵部递交军报。客栈的掌柜和小二已被控制,但他们声称那信使只是要了间房洗漱换衣,并未与外人接触。”
“悦来客栈……”司马锐眼中寒光一闪,“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查出他在客栈见了谁!还有,继续盯死他,看他之后还有什么动作!”
“是!”暗卫统领领命,悄然消失。
司马锐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休息,王允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
果然,午后,以王允为首的数位重臣,便以“边关军情紧急,需商议粮草调度及抚恤事宜”为由,请求觐见。名义冠冕堂皇,司马锐无法拒绝。
御书房内,气氛比早朝时更加凝重。王允等人看似在商议具体事务,但句句不离“国不可一日无帅”,步步紧逼,要求司马锐立刻下旨,任命张谦为北疆主帅。
“陛下,慕容将军殉国,将士悲恸,军心不稳。若主帅之位空悬,恐生大变啊!张谦大人老成持重,正是稳定军心的不二人选!”王允苦口婆心,仿佛全然为国。
司马锐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怒火翻腾,却不得不与之周旋:“王爱卿所言甚是。然,慕容爱卿尸骨未寒,朕若急于任命新帅,岂不令边关将士心寒?待三日哀悼期过,钦差应有消息传回,届时再议不迟。”
“陛下!军情如火,岂能拘于俗礼?若因这三日延误,致使边关有失,我等皆是千古罪人啊!”另一位王党大臣激动道。
“是啊陛下!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念咒般,不断施加压力。司马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要控制不住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