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王宫那场喧嚣又暗藏杀机的朝会,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在陈郡复杂的权力场中扩散,最终却归于令人窒息的沉寂。
赵戈安然走出宫门,田臧的构陷在“硝石御寒,硫磺驱虫”的朴素道理和他坦荡要求彻查的姿态前,暂时哑了火。
无形的裂痕已然在陈胜心中,在朝堂之上,更在昔日的兄弟情义间,撕开了无法弥合的口子。
陈郡的防务,并未因这场风波而停滞。
城墙上,加固工事的号子声日夜不息,新兵操练的呼喝在寒风中回荡。
赵戈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西门那段曾被炸塌,如今已用巨石重新垒砌的缺口处。
他仔细查验着每一块条石的咬合,丈量着新设箭楼的射界,与值守的老卒低声交谈,仿佛王庭内的风波从未发生。
平静的面容下,是高速运转的思绪。
庄贾和田臧绝不会善罢甘休,铁谷的秘密如同悬顶之剑,陈胜的猜忌是干燥的柴薪。他需要更紧地握住手中的力量,无论是明处的城防,还是暗处的“影卫”。
日头西斜,将巍峨的城墙和忙碌的人影拉得很长。
一名吴广的亲兵匆匆寻来,在赵戈耳边低语:“假王殿下请赵参谋过府一叙,商议…城防要务。”
城防要务,赵戈心中了然。这不过是托词。
砀郡路上那支带着硫磺硝石味的神秘队伍,王庭上田臧的构陷,以及他赵戈那近乎完美的应对…这一切,都需要一个解释。
一个兄弟之间的解释。
他沉默地点点头,对王猛交代几句,便随着亲兵离开喧嚣的城墙。
假王府邸,是陈郡城内一处较大的宅院改建,远不如王宫气派,却也守卫森严。
书房内燃着炭盆,驱散了初冬的寒意。
吴广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张巨大的陈郡及周边舆图。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戎装,腰背挺直如枪,但赵戈一进门,便敏锐地捕捉到那魁梧身躯中透出沉重与疲惫。
听到脚步声,吴广缓缓转过身。
虎目之中,布满了红血丝,眼神复杂地交织着审视、疑虑,以及一丝被极力压抑的…痛楚。
他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目光如同沉重的铁锤,直直砸向赵戈,开门见山:
“回来了?”
“回来了。”赵戈平静回应,依礼抱拳,“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