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铚县的夜,寂静无声,远方的山峦在夜色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陈郡的王庭,不再是权力的盛宴,而是一盘以生死为注的险棋。
陈郡,张楚王宫。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舞姬曼妙的身姿在巨大的青铜烛光下摇曳生姿。
高踞王座之上的陈胜,脸上虽带着矜持的笑意,眼神却不时瞟向殿门之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蟠龙纹饰。
“大王,”庄贾如同幽灵般,借着敬酒的机会再次贴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淹没在乐声中,“田将军的人…已到铚县。周显那墙头草,贪生怕死,只需稍加威吓,再许以重利,定会反水!只要拿到赵戈私蓄火药的铁证…还有那些匠人的证词…”
陈胜“嗯”了一声,目光掠过阶下正在向一名新封“将军”敬酒的田臧。
田臧脸上带着谦恭的笑容,眼神却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陈胜心中那股因权力被潜在威胁的不快感愈发强烈。
赵戈…这个心思深沉,屡立奇功却又让他捉摸不透的“假王参谋”,远在铚县,竟也让他寝食难安!若真如庄贾所言…此子,断不可留!
“周市将军何时能到?”陈胜岔开话题,声音恢复了洪亮,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阶下立刻有官员回禀:“禀大王,周将军已处理完砀郡防务交接,快马加鞭,明日午时之前必能抵达!”
“好!”陈胜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举起金樽,“待周将军凯旋,寡人当亲迎于宫门!”
群臣又是一片歌功颂德。
陈胜的目光却再次扫过吴广空着的位置。
这位假王,自砀郡归来后,便深居军营,极少露面。是在整军备战,还是…心怀怨怼?
陈胜心中那根名为猜忌的弦,绷得更紧了。
军营深处,吴广的帅帐。
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重。
巨大的案几上,摊开着陈郡城防图,旁边却放着一把出鞘的环首刀,寒光凛凛。吴广背对着帐门,魁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同困兽。
脚步声响起,吕臣掀帘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假王,您找我?”
吴广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西北…铚县方向,可有新的消息?”
吕臣心中一凛,知道吴广问的是那支神秘,带着硫磺硝石味深入老鸦岭的队伍。
他摇摇头:“末将加派了三队斥候,沿不同方向深入探查…痕迹被人刻意清理过,极其专业,只找到一些零散的车辙碎片,指向…确实在铚县西北深山中断了。具体位置…难以确定。”
“难以确定…”吴广猛地转身,虎目赤红,布满血丝,一掌狠狠拍在案几上!
砰!
坚实的硬木案几竟被拍得裂开一道缝隙!“好一个难以确定!赵戈!我的好贤弟!你到底在做什么?瞒着本王,瞒着大王!在深山老林里囤积那些要命的玩意!你想干什么?!”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愤怒和失望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