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王皓就醒了。
他没睡踏实,脑子里全是老头那句话——“钥匙不在地下,在天上。”
这话不通,可又不能不信。
李治良和雷淞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个抱着包袱,一个嘴里嚼着半块饼。
“哥,咱真去啊?”李治良问。
“不去你带干粮干啥?”雷淞然把饼渣拍掉,“再说了,昨儿那老头多神,耳朵比狗都灵,说能听死人喘气,你不害怕?”
李治良瞪他:“那你咋还敢去?”
“我这不是有你垫底嘛!”
王皓没理他们,往前走。
南门外的老槐树下,晨雾还没散。
任全生已经到了,背着那把洛阳铲,铲头用油布裹着,红绳绑得整整齐齐。
他站在树根旁,一动不动,像块石头。
“来了。”他开口。
不是问,是说。
王皓点头:“我们准时。”
“守时的人活得久。”老头解开红绳,抽出铲头,插进土里。
这动作干脆利落,铁头扎进地里,发出一声闷响。
他双手握住长柄,慢慢旋转,一圈、两圈、三圈,再往上提。
铲子拔出来时,带出一段湿泥,颜色深褐,夹着黑灰。
“看。”老头把泥拍在一块石板上,“黄褐是表土,
他捻起一点土,凑到鼻前闻了闻:“没有翻动味,也没尸臭。
雷淞然凑过去:“就凭这?一把铲子挖点土,就能知道有没有墓?”
“你觉得种地?”老头瞥他一眼,“我靠这个活命的时候,你还在炕上尿褯子。”
李治良缩了下脖子。
王皓蹲下,仔细看那团土。
他伸手抠了抠,发现里面混着几粒碎陶片,还有点烧过的木炭。
“这上面有过建筑。”他说。
“守墓人的祠堂。”老头点头,“早烧光了。”
史策这时摘了墨镜,也蹲下来。
她手指轻轻拨开泥土,忽然抬头:“这土里有铜锈。”
老头笑了:“女先生不简单。那是香炉脚,埋得太深,一般人闻不到。”
雷淞然不说话了。
李治良盯着那把洛阳铲,越看越觉得它不像工具,倒像条命。
他小声问:“您……真是靠这个,躲过火洞子的?”
老头看他一眼:“我没躲过。我六个兄弟死了,就我活着回来。因为我听得准,踩得稳。”
他指着铲头,“这一铲下去,不是为了挖宝,是为了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空气一下子安静。
王皓站起来:“您说哪里有门?”
老头摊开手里的地图,手指点在西南山坳的一处背阴坡:“这里。土层断得整齐,风向也对。要是我没老糊涂,入口就在那儿。”
“咱们明天去?”
“辰时出发。”老头收起地图,“天亮走,日落前必须撤。火洞子的地火会窜,晚上进,就是送死。”
李治良咽了口唾沫。
雷淞然突然咧嘴一笑:“那咱也弄把铲子呗?以后专门挖财主祖坟,发大财!”
话音未落,脑袋就被敲了一下。
史策收回算盘:“再胡说,让你第一个钻进去探路。”
“我开玩笑的!”雷淞然捂头,“再说了,我不怕鬼,我就怕塌方!”
“塌方比鬼要命。”老头冷冷道,“我见过人被活埋,不是一下压死,是一点点挤扁,骨头一根根断,最后只剩一口气,喊不出来。”
李治良脸白了。
王皓接过洛阳铲。
他学老头的样子,把铲头插进旁边一块硬土,用力旋转。
泥土松动,铲子深入,他感觉到底了。
拔出来一看,带出的土颜色浅,颗粒松。
“这是新翻的。”他说。
“对。”老头点头,“你爹当年也是这样试的。他胆子小,但心细,每一步都记。”
王皓低头看那团土,忽然觉得手里这把铲子沉了。
它不是铁,是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