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还在响,低低地嗡着,像村头那台老式拖拉机刚点火时的声音。李治良坐在舱角的铺位上,手一直没松开那个布包。雷淞然刚才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王皓闭眼养神,史策拨算盘,没人注意他。可他知道,这东西不能离手。
布包边角已经磨得发白,缝线处裂了一道小口,露出里面深褐色的图册一角。他盯着那条裂缝看了好几秒,手指头慢慢伸过去,轻轻把那一角塞了回去。
“再这么抱着……迟早出事。”他小声说,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他低头解开布包的绳子,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图册一拿出来,他就用袖子蹭了蹭封面,又用手掌压了压四角,把皱的地方抚平。纸页有点潮,摸起来发软,但他没敢拿出来翻,只把整本册子捧在手里掂了掂。
“就这么一本……全在这儿了。”
他从床底下拖出自己的木箱。箱子不大,边角包着铁皮,锁扣是铜的,用得久了有些发黑。他试了试锁,咔哒一声弹开,又按了几下,确认没卡住。
他把图册放进去,垫在最底下,上面压了两件换洗衣服,再盖上一块油布。合上盖子,拉锁扣,用力拽了三回。第一回松了,第二回卡了一下,第三回才严丝合缝。
“行了。”他低声说。
可还是不放心。他又把箱子提起来晃了晃,听不到响动。放下后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箱底和四角,看有没有缝隙。最后双手按在箱盖上,压了一会儿,像小时候压灶台上的面团,生怕漏气。
船又晃了一下,比之前重些。床腿撞地,发出“咚”的一声。李治良猛地抬头,耳朵竖着听了听,外面没人走动,也没喊话。他松了口气,把箱子往怀里拉了拉,靠墙坐好。
“不能放在地上。”他心想,“万一漏水,或者摔出去……”
他把箱子横放在腿上,两手交叠搭在上面,手指勾着锁扣。这样就算睡着了,也能感觉到动静。
他想起刚才雷淞然说的话——“等找到宝贝就回村盖大屋,睡软床”。他说得高兴,滚来滚去的,笑得像个孩子。可李治良知道,这不是做梦捡钱的事。这图册要是丢了,不只是他们几个倒霉,王老师、史小姐、蒋龙他们都会遭殃。那天在废弃磨坊,敌人埋炸药,拿枪指着人,都不是演戏。
“咱就是个放羊的。”他喃喃道,“可现在……也得扛事儿。”
他忽然记起昨晚上做的梦。梦里有条弯弯的山路,路边一棵歪脖子树,树根旁边插着半截石桩。他当时没在意,随口说了句,王老师却拿出图纸对了半天。后来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一下子变了。
“我咋会梦见这个?”他皱眉,“我又没去过那儿。”
他低头看着箱子,心里一阵发紧。这图册里的东西,是不是早就有人盯上了?是不是连梦……都不能乱讲?
他想起码头上那个灰衣男,眼神贼溜溜的,上来就诬赖雷淞然偷东西。要不是史小姐当场揭穿,说不定当场就得打起来。还有那个疤脸军官王天放,临走前撕了张纸扔江里,动作干脆得很,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们都知道些什么?”
“我们中间……有没有人不对劲?”
他不敢想下去。越想心跳越快,手心也开始出汗。他把手从箱盖上挪开,擦了擦裤子,又重新放回去。
“现在只能信王老师。”
“也只能守住这个箱子。”
他抬头看了看舱顶,焊缝一道一道的,跟老家房梁似的。可这里不是家,也不是山沟,是条在江上跑的船,四周全是水,回头都看不见岸。
“要是船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