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
然后他笑了。
笑得很难看。
“破铜烂铁？”他说，“我爹死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块楚式漆耳杯的碎片。他没喊救命，也没骂军阀，他就说了一句话——”
他停顿了一下。
“‘这颜色，千年不褪。’”
朱美吉没说话。
“你现在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洋人？”王皓声音低下去，“那你告诉我，我爹那句话算什么？笑话吗？”
屋子里安静下来。
只有油灯燃烧的声音。
朱美吉终于开口：“南岭岔口已经埋伏了刘思维的兵。你明天走不了。”
“我知道。”
“史策明天一早就会被抓。阳凡已经递了状子。”
“我也知道。”
“那你还要走？”
王皓看着她，眼神像刀子。
“我要走。”他说，“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要把这张图送到冠朝手里。我要让全世界知道，楚文化不是你们拿来交易的商品，是我们自己挖出来的根。”
朱美吉咬了下嘴唇。
“你清高救不了命。”
“我不需要救。”王皓抓起烟斗，猛地砸向她脚边！
“砰！”
青砖裂开一道缝，火星四溅。
朱美吉后退一步，差点撞到门板。
“滚。”王皓站着不动，烟斗还举在半空，“再让我看见你，我不砸地，砸你脑袋。”
朱美吉站定，拍了拍裙子。
她没生气，也没跑。
她只是看着王皓，看了很久。
然后她说：“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转身拉开门。
夜风灌进来，吹得油灯火苗乱晃。
王皓没追。
他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握着烟斗，指节发白。
他知道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他可能会后悔。
但他更怕另一种后悔——有一天站在外国博物馆里，看着自己国家的文物标着“捐赠者：未知”，旁边写着“出土于中国某地”。
那才是真的死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楚辞校注》，一页页拾起来，拍干净，放回书架。
然后他坐下，打开破皮箱。
洛阳铲、瑞士军刀改装的探针、半包受潮的哈德门香烟。
都在。
他摸了摸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小刀。
不是为了防贼。
是为了开路。
窗外，猫又叫了一声。
这次叫得很急。
王皓抬头看了一眼。
他没动。
他只是把烟斗放进箱子，盖上盖子。
咔哒一声。
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