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添梦(2 / 2)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你是男人的眼光,你怎么知道女人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在你眼中不漂亮,在女人眼中很可能认为他貌比潘安呢!”

“潘安是谁?”边上的那一位问,我的话虽然对他进行了安抚,但他不知道潘安是谁。

“连潘安都不知道!你还臭美什么!”对面的那一位似是在有意招惹他,“潘安是古代的美男子!唇红齿白,身体颀长,你哪一点可以跟他比的!你是唇黑齿灰,面如锅底,身材又像狗熊一样!”

美男子一词入了他的耳中,使我边上的那一位大为受用!他的脸色稍霁。说:

“我在家的时候,他们都说我长得漂亮!”他的神情有些得意,“而且,我在女人身上的功夫了得。没有一个女人在我的身下不求饶的!”

他咂巴了一下嘴。仿佛在回味已经入了肚的美味。

(……此处略去579字)

他是小城东邻的那个县的人,算起来,他还能算是我的半个老乡。对面的那一位说他刑期越坐越长是有原因的。他入狱了之后,一直自恃在香港坐过牢,一天到晚在囚徒中散布在香港监狱中如何的保护人权。这自然令警官们所不喜。这一份的不喜与他的执拗自然而然地引发了矛盾。

他原来在其他大队服刑,后来,因为跟警官起了冲突,他冲进伙房,抢了一把菜刀举着,追着要砍警官,而被送去严管。后来监狱以扰乱监管罪起诉了他,终因证据不足而没有给他加刑。换了个中队之后,他依然我行我素。

他其实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他会在囚徒中间伸手要吃的用的。他也会做出一副很强横的样子,他便是靠着他的那一份强横,使其他囚徒不敢去招惹他。但如果碰到一个囚徒比他更强势,或者,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他是绝对不敢自讨没趣的。

换了一个中队后,他很快又与警官起了冲突。这一次的冲突,很可能是警官有意为之。在送他去严管队搞戒备管理的时候,据说,他打了送他的警官。监狱因为此事,再次以扰乱监管秩序罪起诉他。这很有一些旧账新账一起算的意思的。

据说,当时在现场有好几个人一起指认了他。他也算是劫数难逃了。终于被加刑。加刑的那一天,我坐地台下,看他被背铐着双手推上了台,他低着头朝台下站着。这很像是“文革”时期的开批判大会。所不同的,只是他的胸前缺少那块写有他的姓名。又在姓名上打了一个很大的红色“x”的大牌子。

加了刑之后,他被换了大队,直接来了一直以“魔鬼中队”素称的我所在的这个中队。我后来私下里问他,加刑的事,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说,当时根本就没有人看见!后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劳改犯出来作证的!他也弄不清楚!

这么多的囚徒,作的证很可能确实都是伪证,在监狱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中,囚徒都会很自觉地秉承警官的意志。这是肯定的,也是这种特定的环境造成的。但是,他的话,还是露出了当时确实发生了他与警官的肢体冲突这样的事实。不然何以有“根本就没有人看见”一说?既然,发生过,才有“有没有人看见”的区别;如果没有发生过,何来“有没有人看见”的区分?换句话说,只要发生过,有没有人看见都不能否定已发生过这个事实;如果没有发生过,就不可能存在“没有人看见”这一辩词。

被调入这个中队后,中队的警官特意安排了坐在对面的那位戴眼镜中年囚徒跟着他,算是对他实施二十四小时的监控。干活在一张桌子上,睡觉在一个监房内。平时,要上厕所了,也得一步不拉地跟着他。而且,又必须在经济上资助他。

警官这样的安排,显然推卸了自己的监管责任,而把包袱丢给了囚徒去背着,受委托的那个囚徒虽然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任务,但心中的憋屈,却是显而易见的。囚徒每个人都得依靠家里的接济。自己也是一个需要接济的人,凭什么再去接济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倘如这受接济的素昧平生的人,有一份感恩的心理去对待接济的人。对方可能还心平气和一些。

但是,这个被加刑的囚徒的想法却正相反!他认为,他的被加刑,是警官害他造成的!所以,是监狱欠了他!他来这个中队之后,警官安排别的囚徒在经济上资助他,是应该的!是还欠他的债!他的接受接济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他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便是欠了他多还了他少了!

这样的心态是哪一个接济他的囚徒受得了的?俗语说“养条狗,总还会摇摇尾巴吧!”他倒好,总是黑着脸对接济他的人!一餐不开包装菜,他就会将饭盆朝桌子上重重地一操!恶声恶气地说:“这样的菜怎么咽得下饭去!”

弄得接济他的人很是下不来台。接济他的那位中年囚徒一直牢骚满腹。但是,他又不敢直接向警官提出来,不再背这个包袱了!这个被加了刑的人,似乎也很了解接济他的那个囚徒的这种心理状态,变得更加地有恃无恐。当他们一前一后走着的时候,总会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个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一个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似地跟在后面。

在工作台上的这一份唇舌相对,也就是对面接济他的那一位,借机散发一下心中的憋屈而已。到了这个中队之后,这个被加了刑的囚徒也不知从阅览室的哪个角落里居然给他翻出了《我在美国坐牢》这样一本书。是一个中国人写他在美国的坐牢经历。他总是将这本书捧在手中,奉为经典。与人搭讪三句话之后,他必定会将话题转移到,“美国的监狱如何、如何。”

他对书中记载的女警官向男性囚徒卖淫的章节津津乐道。在他看来,这才是人权体现的终结表现。他常常会说:

“中国的监狱为什么没有女警官呢?”口气中有很多的遗憾!

这时候,边上的人往往会有意调侃他:“谁跟你说,没有女警官呀!昨天,我还看到一位呢!(……此处略去698字)

我终于能脱拐走路了,虽然得小心翼翼地走,毕竟少了一份牵扯。书稿一本一本在修改,修改好了的打印稿,在家里来接见时,又被送交给了我的家人。这一段时间,每一次的接见,似乎都会完成一次这样的交接仪式。添加的文字也越来越多。打印时留下的天、地边已不够用,我只得用双面胶粘贴了一些写满修改文字的纸在打印稿上。

整部书的容量在扩大。但是,我并不想改变已成定局的三部曲结构,因为这个结构,与书所描写的那个时代的三个时期是相衔接的。而且,书中的故事情节,也完成已经适合了三部曲的这个结构。如果,将三部曲改成了四部曲,整部书的结构,会因此而松散。这可能会影响到整个系列的神韵。

但是,添加的情节、细节和文字,已经使全书明显地超过了三部曲的量。怎么办呢?我原先的计划是这个三部曲的总篇幅为160万字左右,这样,每一本书的篇幅控制在53万字左右。厚是厚了些,但厚得似乎并不会成为累赘!

添加了篇幅之后,三部曲的总篇幅可能会达到180万左右,每一本书的篇幅,很可能已经达到了60余万字,这样的篇幅容纳在一本书内,是显得累赘了一些!我只得将每一部分成了上下卷。每卷单独成书,这样的排版,应该更合理一些。约30万字的篇幅一本书,捧在手中,也不见得会感觉太累。

中队的管教成了中队长,原来的中队长调去了别的中队当指导员。据说是很快便要被提拔了。那天,我在出工的路上碰到了他,因为,我没有跟着队列走,说话自然方便了许多,也随意了许多,他说:

“拐杖丢掉了,走路更要小心一点哦!走得慢一些,慢慢地锻炼才是!”

我笑笑,说:“听说要提拔了,怎么还让你去别的中队过渡一下呢?监狱的提拔任用的规矩还这么多!”

“你听谁说的呀!”他笑嘻嘻地朝我横了一眼,“别听他们胡说!”

“小道消息最终总会被红头文件所证实!这是官场的通例嘛!”我说,“不过,这毕竟是好事哦!希望你能早日如愿以偿哦!”

他又笑笑,不再吱声似乎是在品味我的话。

成了中队长的管教,对生产这一块开始上心了。那天进监房大门前,他喊住了我,问我,加工的箱包的价格怎么会这么低呢?我随口应道:

“商场上的价格确定有许多的关节,不是你这个级别的人应该去关心的!有许多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他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自然懂得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

“我也不想去过问那些回扣啊、返利啊这些事,但是怎么样才能让中队的产值持续增长呢?”

我说:“多渠道寻找委托加工的客户单位,让客户与客户之间竞争,只要客户之间的竞争的态势一形成,加工的价格,不是你能左右了吗?”

他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现在这个加工的市场是卖方市场,不是买方市场,监狱目前的经营态势,恐怕很难形成你所说的那种买方市场态势!”

我说:“多渠道地寻找委托加工的单位,总比光吊在一棵树上好啊!就是再难,恐怕也得跨出这一步去!”

尽管就这么几句简单地聊天,他的话,却仍让我上了心。加工的价格很低?中队厂房的黑板上,倒是常常写有每个生产小组每天的产值考核情况,和每月的产值汇总。我开始注意起这一块的信息来。

中队加工的主要产品是渔具包。我在外面时一直是钓鱼和狩猎的爱好者。所以对这一块的市场,常常会注意或者不经意地关注一下。在去加拿大和美国,澳大利亚的考察时,只要一走进大卖场,我必定会走去渔具用品那些铺位。

父亲也喜欢钓鱼,七十多岁了,还常常会独自骑着自行车去野外的小河边钓鱼。为父亲购买一些渔线、渔钩,这是我常做的事情。是为了讨父亲的一份欢心,也是为我用来去钓鱼作一些准备。国外的渔具市场,大部分是海钓用具,譬如中队生产的那些渔具包,便是主要的产品。

在美国的那个大卖场里,我曾看到过一款长长大大的渔具包,售价竟高达82美元。当时,美元与人民币的比率是1比9.8元。也就是说,这款渔具包的售价,在美国的市场上竟高达800元人民币!巧的是,那天,我在中队的出货单上,看到的正是这款包。

我问做这款包的生产小组组长,这款包厂方给的加工价是多少?他告诉我说,这款包是做到现在是难度最大的一款包,加工费自然也是最高的,每一只的加工费是24元。我悚然而惊!难怪说加工费低!

我知道中队的加工属于厂方的来料加工。如果按这款包的市面售价来测算,售价的10%至15%为加工费才是正常的,也就是说,按这款包在美国市场的销价,它的正常加工费应该在80元人民币之间。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加工费呢?我查了一下小组的加工业务联系单,这款包正是来自美国的订单!哪怕是中间环节再多,也不会将加工费压得如此之低呀!我心中疑窦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