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眸不再空洞,也不再迷茫,而是如寒潭深镜,映出千年的轮回与沉寂。
她的指尖轻轻一颤,银丝如呼吸般收束于掌心,随即又猛然暴涨,化作千万根荆棘,狠狠扎入脚下的焦土。
她以胸口的医徽为锚点,将自己全部的神识与力量灌注其中,牵引着银丝向地脉更深处探去。
触觉顺着丝线回传——先是焦土的粗粝,继而是腐殖层的湿黏,最后,是一层柔软而坚韧的薄膜,那是第一层胎衣。
银丝刺破胎衣的瞬间,一段陌生的记忆如洪流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见自己在蒸汽轰鸣的纪元醒来,成为一名为齿轮和活塞祈祷的机械修女;银丝穿透第二层,画面变换,她成了一名在神术星域追寻光愈之道的学徒,终日与圣光和法典为伴;第三层、第四层……直到第七层被剥开,她愕然发现,自己竟成了青鸾的亲生女儿,在那个短暂的生命片段里,享受过真正的亲情。
而每一次生命的尽头,都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在医盟冰冷的记录中,被标注为“实验失败,数据清除”。
所谓的“失忆”,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场场精心策划的清洗。
医盟从不允许他们的容器,拥有一个完整的“我”。
苏晚照缓缓站起身,动作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拾起掌心那片属于青禾的嫁衣残布,轻轻贴在自己胸口医徽的位置——布料尚存一丝体温,像是另一个灵魂最后的依恋。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断线婆婆,望向那片被血色浸染的虚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我不是你们的容器。”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体内的织命丝不再是潺潺溪流,而是火山喷发般自血脉中汹涌而出!
无数银丝在空中狂舞,迅速交织,构筑出第八具替身。
但这一次,它不再是任何人的人形,而是一面光滑如镜的银色镜子。
镜中映出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少女模样。
那少女眉心一点朱砂,灿若晨星,发间别着半枚残缺的医徽,正被织娘温柔地抱在怀里。
织娘的脸上没有临终前的决绝,只有无尽的怜爱,她低下头,亲吻着少女的额头,用世间最轻柔的声音呼唤着:“阿芜。”
**那不是别人的倒影,而是被删除的名字试图回归的模样——阿芜。
咔嚓!
镜面应声碎裂,化作漫天银光,每一片都映出一个微小的“我”字,如雪纷飞,如雨倾落。
苏晚照并指如剑,朝着天穹猛然一划。
银丝穿空,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直指那未知的苍穹。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片废墟:“你们删了我的记忆,毁了我的名字,但——现在,我用你们的规则,织一个‘我’回来!”
银丝如瀑,悬于天穹之下,每一缕都颤动着不屈的意志,烙印着一个名为“我”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