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声音没有停歇,反而一寸寸逼近,如同剪刀刃口刮过石壁,冷而缓慢地撕开寂静。
紧接着,沙沙声自甬道深处涌出,起初如风过枯林,转瞬便成了潮水般的蠕动——仿佛整座地底巢穴骤然苏醒,无数节肢叩击岩层,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悄然合围。
沈砚呼吸一窒,胸前的伤口火灼般蔓延,可掌中那片琉璃残片却忽地回暖,像一缕微弱的脉搏,在死亡的阴影里轻轻震颤。
他指尖微微颤抖,火种微光在残片表面流转,映出他苍白脸上冷汗滑落的轨迹。
他的目光紧锁着跪坐在废墟中央的苏晚照,她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格外孤寂,却又透着一股磐石般的沉静。
风从断墙缝隙里钻入,拂动她破碎的衣角,发出细微如叹息的布帛声。
沈砚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想用火种共鸣强行唤醒她沉浸的神识,可那股熟悉的能量刚一触及苏晚照周身,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了。
沈砚一怔,定睛看去,才发现那股力量的源头,竟是她指尖正疯狂滋长的银丝。
那些银丝不再是无意识的蔓延,它们与沈砚心口那枚琉璃残片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振,像两件失散已久的信物,在此刻跨越时空重新相认。
嗡的一声轻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在沈砚的脑海深处炸开,震得他颅骨发麻,耳道渗出血丝。
刹那间,一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冲破枷锁,如逆流的潮水般汹涌而上。
画面中,四周是猩红的血与丝交织成的巨茧,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躺在其中,生机正飞速流逝。
她的皮肤泛着病态的苍白,呼吸微弱如游丝,每一次吐纳都带出缕缕银雾。
她双手轻柔地交叠于腹前,仿佛在守护一个尚未出世的珍宝。
她的嘴唇翕动,望着一片虚无,声音轻得像梦呓:“第七代容器已经觉醒……若她能听见那些丝奴的哭声……就说明‘命线共情’终于成了。告诉阿芜……我不是她的母亲,我只是……第一个敢叫她名字的人。”
画面戛然而止,沈砚猛地瞪大双眼,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洒在身旁的白骨织机上。
那血色殷红,却在接触到骨骸的瞬间,浮现出无数细密如代码的银色纹路,转瞬即逝,留下淡淡的金属余味在空气中弥散。
就在这时,一阵拖沓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断线婆婆竟用那把断裂的剪刀作拐,支撑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了苏晚照面前。
焦土在她脚下裂开细纹,每一步都像是碾碎枯骨。
她的眼神浑浊而怨毒,死死盯着苏晚照额间那枚时隐时现的织娘印记,沙哑的嗓音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你以为她是为你而死?不……她不是为了你,她是为了‘被记住’而死。”
她抬起锈迹斑斑的残剪,指向众人脚下的焦土,“这残页。那个女人……她用自己的命线当墨,用自己的血为引,写下了你们所有人的真实来历。你们根本不是人,你们是‘医盟’从万千世界里精挑细选出的‘可塑之躯’,是他们用来承载观测意志,验证世界法则的工具!”
断线婆婆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脸上的皱纹因扭曲的表情而愈发深刻,嘴角甚至渗出一丝黑血:“而我,就是那个负责剪掉多余线头的人。所有那些不听话的、企图找回自己是谁的、甚至……敢哭出声的,都由我来处理。”她的手微微发抖,锈剪几乎脱力,“你以为我想剪吗?……每次动手,我都听见她们叫我‘妈妈’。”
她的话音未落,苏晚照一直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那一瞬,风骤然止息,连虫鸣也悄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