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地图上“代行者前身”的标注,喉间泛起腥甜——那是机械神经与原生血脉在剧烈共振,血丝从鼻腔渗出,滴落在衣襟上,发出极轻的“啪嗒”声。
记忆断层里突然涌出碎片:母亲跪在机械神殿的光阵中,指尖淌着血写“我儿非器”,而她背后的墙上,刻着“第柒号候选”的字样——那刻痕深得见骨,血顺着凹槽流下,滴在光阵上,激起一圈圈猩红的涟漪。
“你母亲不是第一个‘技师’……”苏晚照仰头看他,白骨眼眶里的灵光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她是第七个失败的‘代行者候选’。”
沈砚的机械手指缓缓抚过她的眉骨。
那里的骨茬还沾着血,他却像在触碰最珍贵的瓷器——指尖轻颤,金属指腹的温度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她的伤处,仿佛怕惊扰一场沉睡千年的梦。
“所以你烧命给我引回路……”
“因为你能走通。”苏晚照打断他,骨指按在他心口,那里还留着双螺旋符印的淡痕,触感微凉,“你母亲没走完的路,我们一起走。”
“晚照姑娘。”
骨娘的声音突然变轻,像一片即将飘走的羽毛,飘在风里,几乎听不见。
苏晚照转头时,正看见她最后一节胸椎化作粉尘,簌簌而落,发出细雪落地般的轻响。
只剩那方额骨还凝着微光,像夜空中最后一颗星。
骨娘用仅剩的半副臂骨捡起额骨,指骨为刀,在骨面飞速刻下一段流转着星辉的符文——刻痕深处,有星砂溢出,带着微弱的灼热感,像活火在骨中流淌。
“这是‘医盟信标’。”她将额骨塞进苏晚照掌心,那骨面尚有余温,触感如初生的玉石,“能唤醒沉睡的跨维终端。记住……”最后半副下颌骨开始崩解,碎骨落地,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医学不是保存死亡,是让活着的人,敢去错。”
话音未落,骨娘的最后一片骸骨也散作白灰。
风卷着那些细粉掠过苏晚照的骨腕,拂过皮肤时,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像是谁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明夷倚在灯柱旁,静魂结界的光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像一层薄雾贴着地面流动。
她望着骨娘消散的方向,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唇角牵动时,有血从耳后渗出,滴在肩头,无声无息。
地脉里那点若有若无的心跳声更清晰了,像春溪破冰时的第一声脆响,清冽而坚定,顺着地面传来,震得脚底发麻。
苏晚照将信标嵌入拾骨人钥匙,金属相触的瞬间,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像是锁芯开启。
地面轰然裂开,幽蓝的光柱从地宫中升起,带着某种古老的嗡鸣,连空气都被染成了流动的星辉,光波拂过皮肤,带来轻微的静电感,发丝根根竖起。
“这次,换我带你走。”沈砚的机械臂环住她腰侧,另一只手覆住她捧着钥匙的骨掌。
他的机械心脏正与她心骨里的双螺旋符印共振,频率分毫不差,每一次搏动都像在同步心跳,震得她骨腔共鸣。
苏晚照点头,却在踏入光柱前猛然回头。
万葬原尽头的沙地上,一具被遗忘的残骸正微微颤动——它的指骨在沙里划出半行药方,墨迹未干,还沾着新鲜的血,那血在沙粒间蜿蜒,像一条微小的红蛇,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系统的低语适时响起,声音像是从颅骨内部传来:“检测到未归档数据流,第7号代行者,是否接入?”
她望着那截未完成的药方,想起骨娘说“敢去错”,想起枯藏说“谁不想活”。
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脊骨上正在蔓延的铭文裂痕——那是“骨语铭写”第三阶段的预兆,也是无界医盟的印记,裂痕深处,有微光脉动,像心跳。
“接。”她轻声说。
沈砚的机械手指收紧了些,带着她迈入光柱。
蓝光漫过他们的脚踝时,苏晚照看见地宫深处的轮廓在光中浮现:数据锚心室的穹顶缀满星子,记忆熔炉的火舌舔着石壁,生命编码池泛着翡翠色的光。
而更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像沉睡千年的巨兽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