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青白色,皮肤如同在水中浸泡了千年的老树皮,紧紧包裹着嶙峋的指骨。指甲漆黑、尖长、扭曲,上面沾满了棺椁内部沉积的、污浊的黑色粘液。这只手以一种极其僵硬、诡异的姿态,五指箕张,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抬起,目标直指棺口之外,距离它最近的存在——陷入惊愕呆滞的林薇!
那枯手上散发出的,是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与死亡气息,带着万载封禁积累的怨毒!
“不——!!!”
林薇的喉咙里爆发出凄厉到变形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撕碎了祭坛上所有的死寂。她脸上的狂喜早已被极致的惊恐所取代,瞳孔因骇然而收缩到针尖大小。她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本能地想要后退、逃离!
但太迟了!
那只青白枯手的速度在探出棺口后陡然加快,如同闪电般,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阴冷吸力,一把攫住了林薇向前伸出的、还保持着施法姿势的手腕!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沿着手臂蔓延全身,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更可怕的是,一股难以想象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吞噬力量,顺着那只枯手疯狂涌来!林薇感觉自己的生命力、苦苦修炼的灵力、乃至构成她存在的本源,都在被这只恐怖的手掌疯狂抽吸!
“啊——!放开我!这不是轮回之力…这是…这是什么鬼东西?!”林薇疯狂地扭动身体,另一只手凝聚起残余的灵力,化作惨绿色的邪火,不顾一切地砸向那只枯手。邪火撞在枯手上,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反而被那青白色的皮肤贪婪地吸收吞噬!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枯手抓住林薇手腕的同一刹那——
嗡!!!
苏晚左手腕上那对疯狂震颤的诡镯,其嗡鸣声骤然拔高到一个撕裂空间的尖啸!深紫色的幽光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一股沛然莫御、源自轮回本源的狂暴力量,终于挣脱了玄铁锁链和其上符文的最后一丝压制,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澎湃地冲入苏晚干涸的四肢百骸!
“咔嚓!咔嚓嚓——!”
坚韧无比的玄铁锁链,在这股骤然释放的恐怖力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寸寸崩断!断裂的玄铁碎片激射而出,打在周围的石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久违的力量感!磅礴、浩瀚,带着轮回盘定特有的冰冷秩序感,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剧痛与虚弱。苏晚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托起,轻盈地悬浮于血月之下。散乱的黑发无风自动,周身环绕着深邃、威严的紫色光晕。玉镯在她腕上稳定下来,不再震颤,而是流淌着一种内敛却令人心悸的幽光。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曾被绝望和痛苦占据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冰封万载的冷漠与绝对的掌控感,如同高高在上的判官,俯瞰着祭坛上蝼蚁般的挣扎。
她的目光,穿透弥漫的尘埃和血色的光晕,精准地落在那口开启的石棺之上。
林薇的挣扎已经变成了徒劳的抽搐。她的身体正被那只恐怖的枯手,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缓慢而坚定地拖向石棺那深邃的黑暗缝隙!她的双脚在粗糙的地面上徒劳地蹬踹着,留下两道绝望的拖痕。枯手的力量霸道无比,她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半截身体已经被拖入了那粘稠的黑暗之中,只有上半身还在棺外徒劳地扭动、抓挠着冰冷的棺壁,指甲在石头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留下道道带血的指痕。
“不…不…救我…苏晚…救…”林薇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非人的恐惧和最后一丝不甘的哀求,眼神涣散,死死盯着悬浮于空的苏晚,充满了怨毒和难以置信。
苏晚只是冷漠地悬浮着,周身紫光流转,诡镯幽深。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在血月与紫光的映照下,只剩下审判者的疏离与冰寒。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一件早已注定的、微不足道的旧物被清扫。对于林薇垂死的哀嚎与怨毒的注视,她连一丝情绪的涟漪都未曾泛起。
石棺内那片浓稠的黑暗,仿佛活物般蠕动着,迫不及待地要将林薇彻底吞没。
“嗬…嗬…”林薇最后的气息化作绝望的嘶鸣,充满了对这个结局的疯狂不甘和对那未知黑暗的无尽恐惧。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苏晚,似乎要将她的身影刻入轮回的诅咒之中。随即,她的头颅猛地被拖入棺椁的黑暗深处,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彻底消失。
轰!!!
沉重的棺盖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地向前合拢!巨大的撞击声如同山崩地裂,震得整个祭坛废墟簌簌发抖,碎石如雨落下。棺盖与棺身严丝合缝,将林薇最后那声充满怨毒与恐惧的尖叫,连同那只恐怖的枯手,以及棺内那无边的黑暗与死寂,彻底封死!
尘埃弥漫,碎石滚落。血月的光芒似乎也因这声巨响而微微摇曳了一下。祭坛上,只剩下那口孤零零、沉默闭合的巨大石棺,像一个永恒的墓碑,矗立在废墟中央,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死寂。
一切重归死寂。只有尘埃在血月的光柱中缓慢浮沉。
苏晚缓缓落地,赤足踩在冰冷粗糙、布满碎石和灰尘的地面上。诡镯的光芒渐渐内敛,却依旧在她纤细的腕间流淌着深邃而神秘的幽紫色泽,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她微微侧身,目光投向祭坛边缘那片被巨大残破石柱阴影笼罩的角落。
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仆仆风尘,从阴影中快步走出。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容,正是沈清源。他的脸色在血月下显得有些苍白,一向沉稳的眼中此刻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惊、焦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的疲惫。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悬浮于空、刚刚收敛力量的苏晚,扫过地上崩断的玄铁锁链,最终死死地定格在那口刚刚吞噬了林薇、此刻静静矗立、散发着不祥死气的巨大石棺上。
“苏晚!”沈清源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目光在苏晚身上和她身后的石棺之间惊疑不定地逡巡,“你…你没事?林薇她…”
苏晚缓缓转过身,正面迎向沈清源。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规则之上。血月的光芒流淌在她身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诡镯的幽光在腕间无声流转,映衬着她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万古寒冰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重逢的波澜,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能冻结时光的冷冽。
她看着沈清源,看着他脸上残留的惊悸和那未能及时赶到的复杂神情,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但那绝非笑意,更像是一抹刻在寒冰上的、冰冷的嘲弄。
清冷的嗓音,如同淬了寒冰的玉石相互敲击,在这片被血月笼罩的死寂祭坛上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音,砸在沈清源的心头:
“清源,”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你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