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琉璃希望(2 / 2)

阎埠贵哪还顾得上赵铁柱的态度,他一把抓住旁边还有些发懵的阎解放:“解放!听见没?机会来了!轧钢厂招工!快!回屋!把你那身最利落的衣裳找出来!头发也理理!明儿一大早,不,今晚上我就去打听打听劳资科在哪儿贴告示!咱们抢头一个报名去!”他瞬间恢复了精打细算的本能,满脑子都是如何抢占先机。

阎解放被父亲的激动感染,眼睛也亮了起来,用力点点头:“嗯!爹!”

李成钢安静地看着这一幕。阎埠贵那瞬间爆发的狂喜和迅速恢复的算计劲儿,尽收眼底。赵铁柱的消息,他也听清了。搬运队和原料堆场的活儿,又苦又累,挣得也少,但对于阎解放这样的待业青年,确实是个难得的起点。

只是,阎埠贵这副认定“知道消息就等于拿到名额”的架势,让他心里再次摇头。轧钢厂临时工指标就那么几个,盯着的人何止阎解放一个?阎埠贵那点自以为是的“抢占先机”,在真正的人情关系和现实竞争面前,怕是没什么用。更何况,以阎埠贵那抠门到骨头里的性格,他能为了儿子这份“苦力”工作,真正舍得下本钱去疏通吗?李成钢对此深表怀疑。

他没有作声,只是重新拿起那份《北京晚报》,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而在阎家,阎埠贵正翻箱倒柜给儿子找衣服,嘴里不停地嘱咐着,仿佛明天就能看到儿子穿上轧钢厂那身沾满油污的工装。

星期五,凌晨四点刚过。天还黑沉沉的,四合院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隐约的狗吠。阎家小屋的灯却早早亮了起来。

阎埠贵几乎一夜没合眼,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亢奋光芒。他像上了发条一样,不停地催促着还有些睡眼惺忪的阎解放:“快!动作麻利点!

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穿上!脸洗干净!头发……头发再沾点水捋捋!精神头拿出来!”他恨不得把儿子打扮得如同要去相亲。“记住!到了地方,少说话,低着头,人家叫你干啥就干啥,拿出十二分力气!这可是你翻身的机会!能不能吃端上铁饭碗,就看今天了!”

阎解放被老爹的低气压和紧迫感弄得越发紧张,笨手笨脚地穿着衣服。

“爹……这、这天还没亮呢……”阎解放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你懂什么!”阎埠贵压低声音呵斥道,“赵铁柱说得对,名额就那么几个!去晚了,黄花菜都凉了!咱们得抢头一波!这叫抢占先机!”他从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带着体温的粮票,塞到阎解放手里,“饿着肚子怎么干活?路过早点铺,买俩窝头垫巴垫巴。”这已经是阎埠贵能做出的最大“投资”了。

父子俩如同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消失在四合院黎明前最深沉的夜色里。

李成钢晚上局里有急事下半夜去了了一趟,骑着自行车路过轧钢厂门头,天边才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他习惯性地扫视着安静的街道,却意外地发现在通往轧钢厂劳资科那条路的拐角处,已经排起了长长短短的队伍。人影憧憧,大多是和阎解放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也有一些面相沧桑、一看就是常年做苦力的壮年汉子。他们沉默地站着,跺着脚驱散凌晨的寒气,眼神里交织着期盼。

队伍蜿蜒,气氛压抑。李成钢锐利的职业眼光扫过人群,眉头微微一皱。他看到了几个熟面孔——是附近几个胡同里出了名的“混混”,平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其中一个绰号“刀疤”的,正斜叼着烟卷,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排在他前面的几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小伙。这些人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真心来找苦力活干的。李成钢心里咯噔一下,阎埠贵父子也在这里面?他们知道这趟水有多浑吗?

他没有停下,只是不动声色地骑车驶过,直接回到了四合院。推开院门时,各家各户也才刚刚开始一天的响动。简宁正在厨房门口,白色的煤烟袅袅升起。窗台上的半导体收音机已经打开了,正在播报《新闻和四九城报纸摘要》节目,播音员那字正腔圆、充满力量感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随着国民经济形势的持续好转,全国各族人民正以无比高涨的热情,迎接即将到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五周年庆典……与此同时,一个新的宏伟蓝图正在党中央的领导下酝酿规划。有消息人士透露,中央正在研究制定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三个五年计划,将更加注重基础工业建设和国防科技的发展,为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奠定坚实基础……广大工人阶级要发扬主人翁精神,抓革命,促生产,以优异成绩向国庆献礼,并为即将到来的新阶段做好准备……”

简宁听到动静,回过头:“回来了?夜里没啥事吧?……听三大妈说阎家爷俩天没亮就慌慌张张出门了,说是去轧钢厂排队。”

“看到了。”李成钢把车支好,语气平淡,“门口排长龙了。”

这时,傻柱打着哈欠,端着他那个标志性的大搪瓷缸子从中院溜达出来,显然也是被广播声吵醒了。他昨晚大概又从哪儿弄了点散酒喝,身上还带着点宿醉的酒气。他看到李成钢,眼皮耷拉了一下,没什么表示,两人关系本就泛泛。但他显然也知道了阎家的事,或者说,他知道一些更内部的消息,那股子憋不住的炫耀劲儿上来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院里早起的人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李成钢和简宁的耳朵里,带着一种市井的精明和幸灾乐祸:“哼,排吧,排吧,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真当那轧钢厂的大门是那么好进的?嘁!”他啐了一口茶叶沫子,继续对着空气“念叨”,“搬运队那几副架,早让厂里头头儿的七大姑八大姨给惦记上了!原料场那边?哼,街面上那几个有名的‘街溜子’,早有人递过话了,说是给他们个‘改造’的机会!名额定死了!别人啊,去也是白去!纯粹是陪太子读书!傻不愣登站那儿冻一早上,图个啥?”

傻柱的话像一阵带着冰碴子的阴风,瞬间刮过了清晨的院落。在李成钢这个公安面前,他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但“街溜子”、“有人递话”、“名额定死了”这几个词,已经足够勾勒出水面下的肮脏交易和潜规则。

简宁生炉子的手顿住了,担忧地看向李成钢。李成钢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刚才在队伍里看到那几个面孔时的就有预感,被傻柱这市井的、带着肮脏现实的消息印证了。名额内定,关系横行——这并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