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黄昏,寒气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裹着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中院西厢房贾家的门窗紧闭,昏黄的灯光费力地穿透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映出屋内两个身影。
贾东旭瘫坐在墙角的破木椅上,棉袄敞着怀,露出里面打补丁的内褂,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的檩条。一天的奔波耗尽了他的体力。他刚把母亲贾张氏和儿子棒梗两人从老家生产队领回来,把赔偿的粮食交到队长手里,又说了无数好话,才把人领回来,到家时天色已晚。此刻,他只想把自己躺椅子上好好休息一下。
刚从乡下回来的贾张氏则完全是另一幅情景。她像一只被关久了的鸟,终于回到自己的笼子,带着劫后余生的怨气和对“屈辱之地”的强烈鄙夷,在狭小屋内待不住。刚一进屋放下那个瘪瘪的包袱,她就忍不住撩开门帘,站在自家厢房门口的台阶上,对着清冷的中院,故意提高了嗓门,仿佛说给全院子的人听:
“哎哟喂!”她一屁股坐在中院台阶上,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回来了!”
回想起在乡下的日子,她就忍不住地大声抱怨起来:“那乡下可真不是人待的地界儿啊!这段时间冷得像冰窖一样,灶膛里的火都没个热乎气儿!吃的都是些啥呀?清汤寡水的煮菜帮子,连猪食都比那个强!还有那炕,硬得能硌死人,一股子霉味,熏得人头疼!”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拍打着身上那件旧棉袄,似乎想要把从乡下沾来的晦气都拍掉。
“东旭啊,你娘我这几天在那破地方可真是遭了大罪了!”她继续唠叨着,“肚子里一点油星儿都没有,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明天,说什么也得想法子弄点肉,见见荤腥,好好补补这亏空!”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不加掩饰的嫌弃和对城市生活的优越感,清晰地飘进了对面东厢房。
前院的灯光昏黄,三大妈坐在小板凳上,就着光线缝补着衣服。她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针线之间,突然,手中的针线停了下来。
原来,贾张氏的抱怨声透过窗户传了过来,那声音刻意拔高,仿佛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三大妈眉头微皱,嘴角忍不住往下撇了撇,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她转头看向三大爷,用只有自家人能听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讽刺语调低声嘀咕道:“嘁!她怕是忘了自己也是从乡下来的吧?才回去几天,就把自己当成正黄旗的姑奶奶了……”
说完,三大妈摇了摇头,似乎对贾张氏的行为感到十分可笑。然后,她又继续埋头干起手中的活计,脸上的鄙夷之色愈发明显。
贾张氏全然不知自己早已是老邻居眼中的笑话,还在自顾自地嚷嚷着乡下如何不堪。贾东旭在屋里叹了口气,哑着嗓子回应:“娘,您消停会儿吧……粮刚赔出去,还是向邻居借的,哪还有钱和票买肉?要不从您的养老钱里面先拿出点,下个月发了工资还你。这个月的定量和票早就用完了,下个月还没影儿呢。”
“我不管!……你还想打我养老钱的主意?你这不孝的……”贾张氏正要继续发作,门帘一掀,带着一身寒气的一大爷易中海走了进来。他刚下班,脸上满是疲惫和不悦。
“吵吵什么?还嫌不够乱?”易中海沉着脸,目光严厉地扫过母子俩,“东旭,你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那粮食怎么没的,怎么赔的,你们心里没数?要不是院里邻居看在多年情分上帮忙,这事儿能这么轻易了了?这份情,你们得记着!”
他顿了顿,不容置疑地说:“甭在这儿嚷嚷了,现在,就带着你娘,上院子里去,挨家挨户给邻居们道个谢!这是礼数!”
“道谢?!”
贾张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脸上那点刚回院子的得意瞬间被扭曲的愤怒取代。她指着易中海,尖利的声音陡然拔高,喷溅着唾沫星子:
“易中海!你老糊涂了!放你娘的屁!给他们道谢?谢他们断子绝孙?!那点子粮食算个屁!我贾张氏在这院住了多少年了?要他们点怎么了?那是他们该孝敬我的!一群没心肝、烂肠子的玩意儿,还指望我去磕头?我呸!呸!呸!”
污言秽语如同开闸的污水,毫无遮拦地喷射出来。她几步冲到院子中央,叉着腰,手指胡乱点着东西厢房紧闭的门窗,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全院谩骂:“阎老抠!刘草包!还有姓何的……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不得好死!……”
她的叫骂声浪充满了整个中院,邻居们的门窗紧闭,透出压抑的气氛。
易中海站在门口,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哆嗦着。
就在这时,前院垂花门处,街道办的年轻干事董瑶,拿着笔记本走了进来。她奉主任之命来给贾张氏做思想教育。刚踏进中院,贾张氏那嚣张恶毒的叫骂就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耳膜。
董瑶的脚步一顿,年轻的脸庞上先是惊愕,随即涌上难以遏制的愤怒和正气被冒犯的凛然。
“张小花同志!”
一声清亮又带着压抑怒气的喝斥,骤然响起。
贾张氏的咒骂被硬生生打断。她扭头一看,发现只是个年轻的女干事,嘴角立刻咧开一个极其轻蔑的弧度。
“嗬!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毛还没长齐呢,也敢管你姑奶奶的事儿?滚回家吃奶去吧!别在这儿碍眼!”话语粗鄙不堪。
董瑶气得胸口起伏,正要严肃回应,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猛地冲出,越过她,径直扑向贾张氏!
是傻柱!他听到贾张氏骂街本就心烦,那句“姓何的贼眉鼠眼”更是火上浇油。更关键的是,他看到贾张氏竟敢如此侮辱前来工作的董瑶——这个在他心里代表着纯洁和美好的姑娘——一股混合着保护欲和厌恶的怒火直冲脑门!
“贾张氏!你个老虔婆!嘴巴给我放干净!”傻柱如同一堵墙挡在董瑶前面,指着贾张氏的鼻子怒吼,“董干事也是你能骂的?再敢满嘴喷粪,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你!”
傻柱的怒吼如同引信。
贾张氏彻底疯了!这个平时看到她家儿媳妇的迈不开腿的傻厨子,竟敢为一个丫头片子指着她鼻子骂?还要抽她?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贾张氏不管不顾地朝着傻柱猛扑过去!枯瘦的双手,留着长指甲,恶狠狠地抓向傻柱的脸!
距离太近,傻柱下意识偏头。
“嗤啦!”
几道尖锐的物品刮过皮肤的声音!傻柱的左脸颊和额角立刻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伸手一抹——手指上是刺目的鲜红!
血!
这血腥味和剧痛瞬间点燃了傻柱所有压抑的怒火!对贾张氏克的恨意,被人身羞辱的狂怒,尤其是当着董瑶面的奇耻大辱!
“啊——!”
一声怒吼!
沾着血的手,用尽全力,猛地抡圆了胳膊!
“啪!”
一记沉重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贾张氏左脸上!
力量之大,打得贾张氏整个上半身猛地向右一歪,踉跄后退。
不等她站稳,傻柱的左臂更快更猛地再次抡起!
“啪!!!”
更加响亮的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贾张氏刚刚歪过去的右脸上!
贾张氏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怪叫,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抽得完全失去平衡,侧着身子重重摔倒在冰冷肮脏的院子地上!
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寒风刮过屋檐,呜咽作响。
董瑶站在垂花门下,脚步像被钉住,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看着傻柱脸上的血痕和倒地不起的贾张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贾张氏瘫在冰冷的泥地上,左边脸颊麻木,右边脸颊火辣辣地迅速肿胀起来。她费力地睁开没被打压的那只眼睛,模糊看着傻柱那张凶神恶煞、沾着血的脸。
“……打……打我?”她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巨大的茫然和难以置信。手哆嗦着摸上迅速肿起的右脸,“傻……傻柱……你敢打我?……小畜生!我跟你拼了!……”她嘴里嚎叫着,身体却瘫软无力,只有手在冰冷的地上徒劳地抓挠。
贾家门缝后,秦淮茹看见看到贾张氏被打,心猛地一颤,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开心。胸脯剧烈起伏,却不敢出声。
易中海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脸色煞白,冲出屋门,指着傻柱的手气得直抖:“傻柱!你疯了?!无法无天!在院里动手打人?打的还是长辈?!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规矩!”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