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需从长计议。”张远沉吟道，“我们对那里一无所知，贸然前往，恐生事端。”
“那怎么办？”朱守拙有些泄气。
张远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靠的人选。“或许……可以请教一下林师姐。”
当张远找到林素问，有些忐忑地提出关于“暗集”的疑问，并隐晦地表达了想去见识一下（主要是想处理掉富余符箓）的想法时，林素问清冷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你想去暗集？”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学生听闻那里或许能见识到一些……非常之物，也能处理些用不上的杂物。”张远尽量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一些。
林素问放下手中的卷宗，淡淡道：“你倒是会找地方。那地方确实存在，也确实如朱守拙所言，鱼龙混杂，不乏铤而走险之辈，甚至可能混有妖魔邪修。”
张远心里一紧。
“不过，”林素问话锋一转，“对你们这些见习弟子而言，去见识一番，了解江湖的另一面，也并非坏事。至少，知道黑暗在哪里，才能更好地守护光明。”
她站起身：“正巧，我近日追查的一桩“劣质丹药害人”的线索，也指向了那里。明日戌时，我带你们去。”
张远没想到林素问答应得这么干脆，而且还亲自带队，心中顿时安定了大半，连忙躬身：“多谢林师姐！”
林素问看着他，难得地多说了一句：“记住，去了那里，多看，多听，少言。非必要，不出手。一切，听我指令。”
“明白！”
次日戌时，天色已暗。
张远和朱守拙按照约定，在学宫侧门与林素问汇合。林素问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月白劲装，只是外面罩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遮住了学宫标志性的服饰。
她没有多言，只是示意两人跟上，便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三人穿行在济宁府城西错综复杂的小巷里，越走越是偏僻，灯火也愈发稀疏。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陈旧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最终，林素问在一处看似荒废的宅院后门前停下。
她伸出手，指尖文气微吐，在斑驳的木门上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轻叩了几下。
“吱呀——”一声，木门自行打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昏黄摇曳的光线。
“跟上。”林素问低声道，率先侧身而入。
张远和朱守拙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紧跟其后。
门内别有洞天。并非想象中嘈杂的集市，而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的石头阶梯，两侧墙壁上挂着油灯，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空气中混杂着药草、矿物、乃至一丝血腥的古怪气味。
沿着阶梯下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溶洞呈现在眼前，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一些发光的苔藓或镶嵌的夜明珠提供了主要光源。溶洞内人影绰绰，却异常安静。人们大多如同他们一样，穿着遮蔽身份的斗篷，或在简陋的摊位上沉默地摆放着物品，或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这里就是暗集。一种压抑、神秘而又充满各种潜在交易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
林素问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她带着两人，如同游鱼般在人群中穿梭，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摊位，似乎在寻找她的线索。
张远和朱守拙则像是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一切。他看到摊位上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骨头、散发着异味的草药、锈迹斑斑的残破兵器、甚至还有被封在陶罐里微微蠕动的未知活物……
朱守拙更是激动地指着远处一个摊位，那里赫然摆着几本封面模糊、疑似功法的书册。
就在这时，张远注意到一个角落里的摊位，摊主是个笼罩在宽大黑袍里的身影，摊位上只摆着几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毛笔和几叠空白的黄色符纸。但张远敏锐地感觉到，那几支毛笔上，隐隐散发着一丝微弱的文气波动，似乎是制作符笔的胚子，品质比学宫发放的制式货色要好上不少。
林素问也注意到了那个摊位，她脚步微顿，目光在那黑袍摊主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张远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拉了拉林素问的衣袖，低声道：“林师姐，我想去买两支符笔，或许……能画出品质更好的符箓。”
林素问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可。我在此等你，勿走远。”
张远心中一暖，这种被信任和关照的感觉，在危机四伏的暗集中显得尤为珍贵。他走到那摊位前，蹲下身，仔细感知着那几支符笔。
“道友，看上了哪支？”黑袍下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张远挑选了一支文气最为温润均匀的，问道：“此笔如何交换？”
“三十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丹药、材料。”摊主报出价格。
张远暗暗咂舌，这价格可不便宜。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他精选出来的五张“驱邪符”和五张“净尘符”，都是他成功绘制的品相最佳之作。
“在下灵石不多，以此符箓交换，如何？”张远将油纸包递过去。
那黑袍摊主接过，打开仔细感知了一下，黑袍微动，似乎有些惊讶：“符线流畅，文气充盈，品质上佳……皆是道友所绘？”
“正是在下练习之作。”张远保持着镇定。
摊主沉默片刻，将符箓收起，将那支符笔推给张远：“可。道友年纪轻轻，符道已有此火候，未来可期。”
交易完成，张远拿着新到手的符笔，心中有些欣喜。回到林素问身边，他低声道：“师姐，我换好了。”
林素问看了看他手中的符笔，微微颔首：“眼光不错。”她顿了顿，似是随口一提，“你那些符箓，在此地确实抢手。若有富余，偶尔来此交换些所需，倒也并无不可。只是，切记分寸，莫要引人注目。”
“是，多谢师姐提点。”张远明白，这是林素问在默许他以后可以来此“销赃”，同时也是在提醒他风险。
经过这番互动，张远感觉与这位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师姐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这是一种基于信任和并肩而战的同门之谊，纯粹而坚实。
就在这时，林素问目光一凝，锁定了前方不远处一个正在与人低声交谈的、眼神闪烁的瘦高男子。
“找到目标了。”她低声对张远和朱守拙道，“你们在此等候，勿要乱走，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身形一晃，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人群，向着那瘦高男子靠近。
张远和朱守拙站在原地，看着林素问消失的方向，心中既紧张又充满了期待。这暗集之行，看来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精彩”。而张远握着那支新得的符笔，对于制作“考试必过符”去忽悠……啊不，是去帮助那些苦苦挣扎的学子们，更加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