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大鬼领队眼见手下死伤殆尽,自己已成孤军,心胆俱裂,哪里还有半点战意。
可他想跑,已经晚了。
九名煞气腾腾的雁翎骑,如同一张收紧的大网,将他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不出一会儿,伴随着一声不甘的怒吼,那名领队的身体便被数把长刀贯穿,死不瞑目地栽下马去。
花羽这才勒住战马,从容地跳下马背,随手在地上捡了根还算干净的草根,塞进嘴里,靠着自己的坐骑,开始闭目养神。
雁翎骑的士卒们也纷纷下马。
他们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些大鬼斥候的尸体旁,手起刀落,将一颗颗还带着余温的脑袋砍下,用绳索系好,悬挂在战马身体的两侧。
马蹄踏过,一颗颗头颅在马腹旁晃荡、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名士卒拎着那个大鬼领队的脑袋,走到花羽面前,声音沙哑。
“统领,你的。”
“嗯。”
花羽睁开眼,应了一声,接过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随手挂在了自己的马鞍旁。
他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远处那轮即将跃出地平线的红日。
“走了。”
“回关,休息。”
……
当花羽带着小队回到玉枣关时,太阳刚刚升起。
冬日的阳光,惨白无力,照在城墙上显得格外阴冷。
关门前,其余外出执行任务的斥候小队,也正陆陆续续地赶回。
每一支队伍,都和花羽的小队一样,人人带伤,马侧挂着血淋淋的头颅,只是人数,大多都不足十人。
周雄早已等候在城门下。
那张曾经写满暴躁与桀骜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风霜与沉稳。
他看着那些归来的斥候,眼神复杂,默默地清点着人数。
见到花羽的队伍,他连忙挥手。
花羽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一名部下,自己则径直朝着周雄走了过去。
周雄看着他,眉头微皱。
“怎么了?不顺利?”
花羽没有说话,跟着他走进了城楼下的屋子。
屋子里烧着火盆,驱散了些许寒意。
花羽走到桌边,也不客气,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缓解了喉咙的沙哑感。
“小队损失太惨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疲惫。
“今天才回来几队?”
“五队都不到。”
“一队十人,这几天,就已经搭进去四五百人了。”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几根标志性的翎羽。
“鬼哨子那边的损失,要比咱们小得多。”
周雄闻言,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已经很好了。”
他给花羽的茶杯续上水。
“从刚开始,每天派出去十队,只有你一队能回来,到现在,陆陆续续能回来一些,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回来的,都不足十人,但也长进了不少。”
前几日,诸葛凡将斥候的事情告知花羽,花羽便带着手下骑军来到了玉枣关。
这几日以十人为一队,日夜不休地出关,与大鬼国的鬼哨子掰腕子,探查太玉城与明虚城周边的情报。
这是一场用人命去换取情报的残酷战争。
每一条消息,每一个哨位的坐标,都意味着有数名,乃至数十名安北军的士卒,永远地倒在了关外的雪原上。
花羽又灌了一大口水,才感觉胸口的烦闷消散了些。
“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鬼哨子最近似乎又多了不少,而且活动的范围也更广了。”
“我怀疑,大鬼人那边,可能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你派人给戌城传个信,告诉凡哥和王爷,让他们早做准备。”
周雄闻言,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安排。”
说罢,他便转身,快步离去。
花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门口。
阳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冲着外面正在安置战马的队伍高声喊道。
“老钱!”
“老钱!”
一名身形魁梧,面容坚毅的中年汉子闻声,立刻小跑了过来。
正是钱之为,原长风骑的统领之一,因箭术和眼力不错,被花羽看中,留在了自己身边当个副手。
“统领,啥事?”
花羽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顽劣的眼睛里,此刻满是认真。
“去安排一下今天晚上的出发队伍。”
“你也是今天出去吧?”
“好好准备一下,别死外面了。”
钱之为看着自家这位年纪能当自己儿子的统领,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
“统领放心。”
“我之前好歹也是个统领,死不了。”
花羽“嗯”了一声,摆了摆手。
“我要好好歇歇,这几天累死我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记住,无论如何,先保命。”
“命,比什么都重要。”
钱之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统领。”
“饿坏了吧,我去给你整点肉来。”
花羽又“嗯”了一声,转身走回屋里,直接把自己扔在了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
钱之为看着他那副疲惫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朝着伙房的方向走去,嘴里低声嘀咕着。
“小娃娃,还教起我来了……”
说着,他便冲着伙房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伙夫!给我整点好肉,多来点!”
“俺们统领没吃饭呢,小身子骨,再饿坏了!”
伙房里,立刻传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和忙碌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