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给本宫……”
“殿下!”
一声沉喝,打断了他的话。
徐广义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躬着身子,神情却异常坚定。
“殿下,万万不可做此想!”
苏承明双目赤红,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嘶吼道:“不做此想?”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去父皇面前告发本宫吗?”
“私自下令闭锁边关!”
“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
“一旦父皇追究下来,本宫这个太子之位,就完了!”
面对他的咆哮,徐广义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承明,直到对方的喘息声稍稍平复,才缓缓开口。
“殿下,您错了。”
“事已至此,圣上既然已经派了白总管来,就说明,昭陵关的事情,圣上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苏承明愣住了。
徐广义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您现在派人去追,无论成与不成,都是在圣上已经做出的决断上,画蛇添足,火上浇油。”
“那只会让圣上觉得,您不仅有错,还不知悔改,甚至胆大包天,敢在宫中行凶。”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苏-承明抓住他衣襟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脸上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那……那该如何是好……”
“本宫……难道就只能等死了吗?”
“殿下放心。”
徐广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笃定。
“朱义,活不长的。”
苏承明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确定他会死?”
“确定。”
徐广义躬身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
“倘若圣上真的想彻查此事,想拿到切实的证据来问罪于您,那么今日来东宫的,就不是白总管一人。”
“而是身披铁甲,手持圣旨的铁甲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由白总管一人,轻飘飘地来,只带走一个朱义。”
苏承明怔怔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
徐广义继续说道:“圣上此举,并非要查案,而是在……结案。”
“他带走朱义,不是为了问话,而是为了让这个唯一的‘人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如此一来,昭陵关之事,便死无对证。”
“圣上可以当做不知道,您,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是圣上……”
“在给您留体面,也是在给皇家,留体面。”
听完这番话,苏承明只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心底冒起,比刚才的恐惧更甚。
他这才明白,自己那位父皇,究竟有多么可怕。
他根本不需要证据。
他只需要一个态度。
而今天白斐的到来,就是他的态度。
良久,苏承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看着面前这个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寻常小事的徐广义,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广义……”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徐广义的肩膀。
“有你在,本宫心安。”
徐广义再次深深躬身,将头埋得很低。
“为殿下分忧,乃臣子本分。”
……
东宫之外,通往和心殿的宫道上。
朱义颤颤巍巍地跟在白斐身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四周是高大的宫墙,将天空切割成狭长的一条。
冬日的阳光惨白无力,照在身上没有半点温度。
周围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和前方那个身影的脚步声。
“嗒。”
“嗒。”
朱义低着头,死死盯着白斐的脚后跟,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穿过一道偏僻的角门时,白斐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朱义一头撞在了白斐的背上。
“啊!”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地,拼命磕头。
“总管饶命!总管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白斐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朱义的肩膀。
“起来说话。”
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朱义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刚要开口说些感谢的话。
他的瞳孔,却猛地收缩。
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
那只手看起来白皙而修长,没有一丝老茧,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恐怖力道。
“呃……”
朱义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呼,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他喉骨碎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宫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从头到尾,不过一瞬。
白斐收回手拢于袖中,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平静无波。
“收拾干净。”
他对守在角门旁,从始至终都像两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铁甲卫,淡淡地吩咐道。
“是。”
两名铁甲卫低头领命,上前,熟练地将朱义的尸体拖走,很快便消失在宫墙的阴影里。
白斐这才转身,迈着平稳的步子,缓步走进和心殿。
殿内,梁帝正背对着他,站在那幅巨大的《大梁江山舆图》前,目光落在关北那片广袤的土地上。
白斐走到他身后数步,躬身行礼。
“圣上。”
“已处理好了。”
“嗯。”
梁帝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他从御案上,拿起一份早已拟好的明黄色卷轴,递给了白斐。
“去吧。”
“把这个,亲手交到老九手上。”
白斐伸出双手,恭敬地将圣旨捧在手心。
“遵旨。”
他刚要转身退下。
梁帝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老白。”
白斐的脚步顿住。
梁帝转过身,那张总是威严而深邃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算起来,你也有许多年,未曾好好歇息过了。”
“此次出宫,办完差事,不必急着回来。”
“去看看家人。”
白斐捧着圣旨的手,微微一颤,脸上挂起笑意。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