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忆潮(1 / 2)

帅帐里的烛火晃得厉害,油芯“噼啪”炸着火星,映得“九命”蜷在地上的影子忽大忽小。他臂上的布条早被血浸透,暗红的印子顺着玄甲缝往下淌,滴在冰凉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可他顾不上疼,只双手死死抱着头,指节攥得泛白,连指甲掐进头皮都没知觉。

“相柳——!”

那声喊还在耳边绕,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跟着冒出来的,不是模糊的影子,是带着温度的画面:清水镇回春堂的门槛上,她递来的药碗还热着,黑糊糊的药汁里飘着片甘草,笑盈盈说“新配方,毒不死你”;月夜的海边,她拉弓时胳膊抖得厉害,他从后扶住她的手,能闻到她发间混着海风的药香,软乎乎的热气蹭过他手腕;海底的海贝里,三十七年的暗夜里,她的心跳轻得像羽毛,却成了他数着日子的钟——还有最后坠进寒渊时,冰碴子刮着脸颊,他拼着最后口气抹掉狌狌镜里的痕迹,只想着“让她好好过”。

“呃……”他闷哼出声,后背抵着帐杆滑下去,玄甲蹭得木杆“吱呀”响。这些记忆太真了,真得让他分不清自己是谁——是西炎军营里冷硬的“九命”,还是那个护着辰荣残部、把心思藏进毒里的“相柳”?那个叫小夭的女子,是该抓起来的皓翎王姬,还是能跟他共享一碗毒药的玟小六?

混乱裹着气,还有点说不出的慌——像心里被掏走块东西,空得发疼。他明明该是没过去的将军,怎么会被这些“幻象”缠得快要裂开?

帐帘被轻轻掀动,带起股冷风吹得烛火晃了晃。小夭端着药碗站在门口,指尖捏着碗沿,指节都白了——她在帐外站了半柱香,听着里面的闷哼,心揪得像被攥住。

“将军……”她轻手轻脚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刚想碰他的胳膊,就被猛地挥开。

“别碰我!”“九命”抬头时,冰蓝色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像头被逼急的兽,“你到底是谁?用了什么手段,让本王满脑子都是这些鬼东西?”

“本王”——这两个字让小夭心口一跳。她咬着唇,没退,反而往前凑了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却挺得很直:“我是小夭,也是玟小六。我没耍手段,那些不是鬼东西,是你自己忘的事!”

“忘?”他嗤笑一声,撑着地面站起来,后背抵着帐杆,居高临下地看她,“教你射箭?带你看海?逼你吃毒药?这些荒诞事,你也敢拿来骗我?”

他在怕。小夭看得清楚——他眼底除了警惕,还有丝躲闪。他不是不信,是不敢信,怕承认了这些,就把“九命”的身份给冲碎了。

委屈突然涌上来,小夭也站起,伸手攥住他没受伤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荒诞?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一喊‘相柳’,你会头疼?为什么你见了雪里红,会愣神?你以为抹掉狌狌镜、藏起衣冠冢,就能让我忘了?你让我一世安乐无忧,可你问过我,没了你的日子,我怎么安乐?”

泪珠砸在他玄甲上,弹开时还带着点温度。她的声音发颤,却字字扎心:“相柳,你就是个自私的混蛋——你只敢自己做决定,连让我选的机会都不给!”

“闭嘴!”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帐杆被他撞得“咚咚”响。可那些话像重锤,砸得记忆的裂缝更大——清水镇她鼓着腮帮子喝药的样子,海底她醒来看见他时的惊讶,还有最后他坠渊前,心里那点“舍不得”……全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