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镜子摔在地上,裂成碎片,极高的天上忽然被一片乌云笼罩。
所有的光线都被乌云挡住,看不见一丝光亮。
仿佛整个世界被关进了一个漆黑的小盒子,除了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紧接着,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在这样一片漆黑的地方,产生害怕的情绪是难以避免的。
末城的人们虽然不怕死,但也不至于不会害怕。
有人举起手中的灯,照向四周。
科技会的底牌似乎真的对那名为灾厄的东西有所压制。
雨点落在黑雾上,居然真的没有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反而在那不可阻挡的黑雾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孔洞。
黑雾怕水?当然不可能,因为刚才有一个人拿着一杯水泼向灾厄,水非但没有阻挡祂一瞬,那人还因为没跑过灾厄被吞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人们的惊喜。
至少在他们的印象里,这没有征战。忽然开始下的雨总是会越下越大。
一点儿雨点都可以对黑雾造成影响,待会儿下大了,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驱走这黑色的东西?
人群开始沸腾,仿佛重症监护室的人得知了自己的病可以医治——这是一种疯狂的兴奋。
总是有活路的……对吧?
一个人夹在其中,喉咙里滚出和旁人别无二致的欢呼,胸腔却像被什么东西攥着,发闷。
余光扫过的瞬间,一滴雨砸在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上。
那水渍没来得及晕开,手机突然动了。
不是轻微的震颤,是从骨架里透出的扭曲。
边缘开始外翻,屏幕像被无形的手揉皱,金属外壳以一种违背物理的角度弯折,密密麻麻的机械肢从裂缝里钻出来,带着锈色的光泽。
不过几秒,那东西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像只缩成拳头大小的机械螃蟹,肢足还在微微颤动。
他眨了眨眼,再看时,原地只剩一片潮湿的水渍。
幻觉?他抬手捏了捏脸。指尖传来的触感硬得发疼,像敲在水泥地上,连一丝皮肉的弹性都没有。
心猛地沉了沉,他摸出兜里的小镜子,借着昏暗的光看。镜中的脸和往常一样,毛孔、细纹,甚至嘴角那颗不起眼的痣都在。
“果然是眼花了。”他低声自语,把镜子塞回去,重新加入欢呼的洪流。
声音混在人潮里,像一粒沙落进沙漠。
他没发现,镜子边缘划过他的手背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若此刻有一束强光打在他身上,会照出他脖颈处隐约嵌着的金属接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齿轮转动的细微咔嗒声,皮肤泛着冷硬的铁色,在阴影里泛着死光。
他仍是那个欢呼的“人”,却早已不是人。
周围的人也一样。有人抬手抹汗,露出的小臂泛着金属反光;有人跺了跺脚,地面传来齿轮咬合的钝响。
可他们都在笑,在喊,脸上是近乎狰狞的兴奋,仿佛身体里那些正在取代血肉的机械结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痒。
或许他们感觉到了。骨头变成零件时的刺痛,血液凝固成机油的冰凉,都曾穿过麻木的神经。
但欢呼太响了,盖过了一切。反正都是要结束的,是被自己的身体吞噬,还是在狂欢里变成一堆会动的废铁,又有什么分别。
雨还在下,滴落在无数“钢铁皮肤”上,发出空洞的脆响,像在为这场无声的蜕变敲着丧钟。
如果有人把大灯转向城外,他们就会发现,那本属于鬼的地盘,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