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竟然让梅茵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咳咳……一定是水蒸气太浓，影响了我的心率。』
他在心中强行解释道。
澡堂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和他们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澪似乎也渐渐适应了水温，她学着梅茵的样子，靠在桶边，将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温暖的水里。
那张一直紧绷着的小脸，似乎也舒缓了不少。
在氤氲的水汽中，她那张洗干净了的小脸，显得愈发白皙精致。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灯光下，如同碎钻般闪闪发光。
啧，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这要是再养个几年，绝对是个能让鲁迪那个家伙鼻血流干的祸水级别。
“喂。”他突然开口。
澪看向他。
“舒服吗？”
澪愣了一下，似乎在理解“舒服”这个词的含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用一种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那声音，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温度。
他叹了口气，将一块崭新的、散发着皂角香味的肥皂，和一块柔软的浴巾，放在了浴桶旁边的架子上。
“自己洗，洗干净点。尤其是那些伤疤……至少别让它们感染发炎。”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洗完了叫我。”（不要问为什么不给澪祛疤，问就是还没到时候）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浴室，顺手关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浴室外，梅茵靠在墙上，听着里面传来的、细微的水声，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竟然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真是的……难不成是我上辈子是欠了她的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
转生到异世界，没等来我的后宫团，结果先喜提一个“女儿（预备役）”？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包袋洛嘉莉送的、齁甜的果干，塞了一颗到嘴里，然后……被甜得龇牙咧嘴。
『啧，这玩意儿，还是留给澪那丫头吃吧。』
……
在梅茵几乎快要把洛嘉莉送的果干全都“品尝”一遍的时候，浴室的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股清新的、混合着水汽和皂角香味的气息，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白色的、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梅茵下意识地抬起头，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前的……还是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一样的澪吗？
洗干净了的澪，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一头如同初雪般纯白的、柔顺的短发，还带着一丝湿漉漉的水汽，乖巧地贴在她的脸颊旁。
那张原本因为污垢而显得有些灰暗的小脸，此刻白皙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美玉，在房间里那盏昏暗的油灯照耀下，甚至泛着一丝莹润的光泽。
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小巧的鼻子，樱色的嘴唇，以及那双……依旧空洞，但似乎……清澈了不少的湛蓝色眼眸。
她身上裹着那件梅茵留给她的、对他来说都略显宽大的浴巾，露出了纤细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
如果说，之前的澪，像是一颗蒙尘的、被随意丢弃在路边的石子。
那么此刻的她，就像是一颗被精心擦拭过的、价值连城的稀世蓝宝石，虽然依旧冰冷，却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惊心动魄的美。
『我靠……』
饶是梅茵这种自诩“阅片无数”、“心如止水”的资深二次元爱好者，在看到这一幕时，也不由得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
这……这他娘的就是传说中的“出浴美少女”吗？！这杀伤力也太犯规了吧？！作者，你是不是偷偷给这丫头开了美颜滤镜和新立绘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洗……洗完了……”
澪似乎有些不适应梅茵那直勾勾的眼神，下意识地将身上的浴巾又裹紧了一些，声音细弱地说道。
“咳咳！”
梅茵猛地回过神来，老脸一红，连忙移开视线，假装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嗯……洗得还算干净。不错，有进步。”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拿起一套他在大转移之前在杂货店顺手买的童装，丢给了澪。
“穿上吧。你那身‘圣遗物’，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
那是一套很普通的、用粗麻布制成的灰色短衫和短裤，倒是挺符合魔大陆最常见的平民服饰。
澪默默地接过衣服，然后……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梅茵，一动不动。
梅茵：“……”
他感觉自己的额头上，青筋又开始跳了。
“我说大姐，你又怎么了？难道还要我帮你穿不成？我可没有那种特殊癖好啊！”
澪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浴巾。
梅茵：......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转过身，背对着澪。
“行行行，我转过去，你快点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
身后，再次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梅茵百无聊赖地数着墙上的木纹，心中却在疯狂吐槽：
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别人转生异世界，都是各种美女倒贴，开局就十里坡剑神，出门就捡到女神。
我倒好，新冒险开局先当奶爸，现在又开始兼职保姆和服装搭配师了？这职业跨度也太大了吧？！
该不会是人神那个混蛋在玩我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身后传来了澪那细弱的声音：
“好……好了……”
梅茵转过身，只见澪已经换好了那套崭新的灰色麻布衣。
虽然衣服的款式很普通，质地也很粗糙，但穿在澪身上，却意外的……合身。
干净利落的短衫，勾勒出她那依旧瘦弱，但已经不再显得那么“嶙峋”的腰身。
短裤的裤脚略微有些短，被她微微往下扯了扯，露出了纤细的双腿。
配上她那头纯白的短发和湛蓝的眼眸，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迷路了的雪之精灵。
清爽，干净，还有一丝……惹人怜爱的脆弱感。
『嗯……顺眼多了。』
梅茵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萝莉……靠换装。
这二十枚阿斯拉铜币，花得不亏。
解决了“个人卫生”和“着装”这两大问题后，梅茵一屁股坐在床上，感觉自己比跟一只红龙大战了三百回合还要累。
他瞥了一眼依旧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的澪，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别傻站着了，过来坐。还是说，你想站着睡？”
澪闻言，默默地走到另一张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身体挺得笔直，像个正在接受检阅的士兵。
梅茵看着她这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慢慢来吧。想让这丫头恢复正常，恐怕比让我学会斗气还要难。』
他不再理会澪，自顾自地躺了下来，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恢复一下这两天被“带娃”消耗掉的精力。
然而，就在他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那个……”
梅茵睁开一只眼睛，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了？”
只见澪正坐在床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可没耐心跟你玩‘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
梅茵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和善”。
澪似乎被他这粗鲁的语气吓到了，身体微微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用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看着梅茵，小声地问道：
“阿纳塔……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梅茵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着澪那双充满了困惑、不解，甚至……还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的眼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对她好？
开什么玩笑？！
他梅茵乌斯·格雷拉特，什么时候对人“好”过了？
他明明只是嫌她脏，嫌她麻烦，嫌她碍眼，所以才顺手“处理”了一下而已！
这也能叫“好”？
这丫头的“好人”标准，是不是也太低了点？
已经低到了魔神孔迷宫的水平了吧？！
“哈？”
梅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一声。
“小鬼，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说，洗澡的时候耳朵进水了？我对你好？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拖油瓶’太碍眼，顺手清理了一下而已。你可别多想，我才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烂好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充满了恶劣的趣味：“再说了，我对你好，有什么好处吗？你能给我暖床？还是能帮我打败魔王？你现在连个火球术都搓不圆，除了当个移动的‘三无’吉祥物，还有什么用？”
这番话，刻薄而伤人。
然而，澪听完之后，却并没有像梅茵预想的那样，露出受伤或者委屈的表情。
她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沉默了片看，然后，用一种近乎于“宣誓”般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缓缓说道：
“我……可以……学……”
“学什么？”梅茵挑了挑眉。
“学……做a……”
“噗——！”
梅茵刚想躺下，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从床上滚下去。
他猛地坐起身，一脸震惊地看着澪，那表情，活像是看到了哥斯拉在跳“极乐净土”。
“你……你说什么？！”
“我……可以学着……帮你……做a……”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她只是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不带一丝杂质的蓝色眼眸，认真地看着梅茵。
梅茵：“……”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赶紧伸出手捂住澪试图口出狂言的嘴。
丫头，可不敢胡说啊！
做啥？你说出来这书就没了啊！
梅茵在心中疯狂咆哮。
『而且你才多大点啊！十岁！十岁啊！你懂什么叫做□吗？！而且，这种话是谁教你的？！难道是之前那些人渣奴隶主？！』
一想到这个可能，梅茵的心中，再次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到近乎于“说教”的语气，对澪说道：
“听着，澪。‘□□’这个词，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说的话。以后，不准再提这两个字，明白吗？”
“还有，”他顿了顿，看着澪那依旧有些茫然的眼神，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之所以带着你，不是因为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回报。只是……单纯地看不惯某些事情而已。”
“你不需要为了‘不被丢下’，而去刻意讨好谁，或者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努力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等你想明白了再说吧。”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澪，直接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一副“别再烦我，我要睡觉了”的架势。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澪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那个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春卷”的少年，那双空洞的湛蓝色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的光芒。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也学着梅茵的样子，躺了下来，蜷缩在被子里。
或许是因为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那张洗干净了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安详。
她的怀里，依旧紧紧地抱着那个破布包。
魔大陆的夜晚，依旧喧嚣。
但这个小小的、简陋的房间里，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名为“安宁”的氛围。
这一夜，澪睡得很沉，很香。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冰冷的锁链，没有狰狞的面孔，没有无尽的黑暗和折磨。
只有一片温暖的、散发着淡淡皂角香味的……光。
而她，就沐浴在这片光中，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还在妈妈怀里，听着摇篮曲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