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卫士的V8引擎在咆哮。
车轮碾过碎石,在这条意奥边境的盘山公路上,撕扯出一道狂野的烟尘。
海拔攀升。
德国黑森林那种压抑的深绿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多洛米蒂山脉那如刀锋般惨白裸露的岩壁。
云层被甩在脚下。
阳光像金色的瀑布,毫无遮拦地砸在挡风玻璃上。
“这景色……要是能打包带走就好了。”
小李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风灌进他的领口,把他的头发吹成了鸡窝,但他手里的摄像机稳得像焊在手上一样。
“家人们,看一眼少一眼!这空气吸一口都觉得肺里在冒薄荷味儿!”
“师叔,导航结束了。”
江语希戳着手机屏幕,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
“这里只有一个叫‘圣马格达莱纳’的村子,别说米其林了,连个麦当劳都没有。”
陈元没说话。
他一脚刹车,路虎稳稳停在一座石砌的小广场上。
熄火。
世界瞬间安静,只剩下远处牛铃空灵的声响。
“真正的顶级美味,从来不屑于开在闹市区。”
陈元推门下车,鼻翼微微抽动。
空气里除了阿尔卑斯山特有的冷冽,还夹杂着一股极其霸道的味道。
那是松木燃烧后的烟熏味,混合着地窖里陈年发酵的霉菌气息。
“跟我来。”
陈元径直走向广场角落一家挂着剥漆木牌的客栈。
推门。
风铃喑哑。
屋内光线昏暗,老式壁炉里的木柴偶尔爆出一粒火星。
吧台后,一个满脸白胡子的老头正机械地擦着啤酒杯。
听到动静,老头眼皮都没抬,德语发音生硬得像是在嚼石头:
“客满。没有房间。”
这种对待游客的傲慢,在南蒂罗尔很常见。
陈元没退。
他走到吧台前,手指在厚重的橡木台面上叩了两下。
“我不住宿。”
“我来找那条在杜松子烟雾里挂了二十四周的‘老家伙’。”
擦杯子的手,停住了。
老头缓缓抬起头。
那双浑浊的蓝眼睛在陈元身上刮了一遍,像是在审视一件待沽的商品。
“东方人?”
老头放下酒杯,嘴角扯动,露出一口烟熏黄牙,“你们的胃太娇贵,吃不了山里的东西。墙上有游客菜单,意面,披萨,那个不伤胃。”
陈元笑了。
笑意不达眼底。
“只有不懂行的游客才吃意面。”
“我要吃南蒂罗尔下午茶。”
陈元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记住,要那块带骨的,别拿真空包装的超市货糊弄我。”
死寂。
整整十秒的对峙。
老头突然把抹布往桌上一摔。
“好。”
他转身钻进漆黑的后厨,“吃吐了别怪我。”
小李缩了缩脖子,把镜头对准陈元:“哥,这老头看着不像厨师,像个退休的赏金猎人。咱们是不是又触发布藏任务了?”
“这叫投名状。”
陈元找了张靠窗的木桌坐下,“在这地方,想吃好东西,得先证明你懂行。”
三分钟后。
“哐!”
一声闷响。
老头把一个脸盆大小的木托盘,重重砸在桌上。
木盘震颤,那股陈腐而霸道的肉香瞬间炸开,填满了整个鼻腔。
这不是菜。
这是一座微型的肉山。
正中央横亘着一只硕大的带骨火腿,暗红色的瘦肉紧致如岩石,表面覆盖着一层青灰色的霉菌,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刚刚出土的生锈战斧。
旁边散落着几块颜色诡异的奶酪,一条布满白霜的萨拉米香肠,还有几块黑得像煤炭一样的裸麦面包。
“我收回刚才的话……”
小李咽了口唾沫,镜头都要怼到火腿上了,“这哪里是下午茶?这分明是海盗的分赃现场!”
“那层绿毛……真的能吃吗?”
丁晓曼看着火腿表面的霉菌,本能地往后缩,“师叔,这都发霉了吧?”
老头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眼神戏谑,等着看这群城里人的笑话。
陈元没理会。
他抄起桌上那把细长的片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