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他的差距,并非技法,而是境界。”
“你还在用画笔描绘星空,而他,已经将真正的星辰,捧到了我们面前。”
这番话,玄而又玄。
迈克尔·田中听懂了,但他绝不接受!
什么道?什么境界?
全是故弄玄虚!全是失败者的借口!
料理的胜负,只有舌头才能评判!
“我不信!”
他双眼血红,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像一个输光了全部筹码的赌徒,猛地冲向评委席。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他一把夺过陈元那碗还剩下大半的“开水白萝卜”。
“我要亲口尝尝!这碗连盐都没放的东西,到底藏着什么魔鬼!”
他抓起一双干净的筷子,野蛮地夹起一大口晶莹的萝卜丝,带着满腔的屈辱、愤怒与不甘,狠狠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然后。
整个世界,在他感官中,消失了。
他脸上的愤怒、不甘、疯狂……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在那零点零一秒内,被一股无法理解的恐怖力量,彻底抹平。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是因为愤怒。
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战栗。
那股味道……
不!那不是味道!
那是一股纯净到神圣的清甜,像一道净化万物的神光,瞬间贯穿了他用三十年理论、技法、经验构筑起来的,那堵坚不可摧的“料理信仰之墙”!
他引以为傲的鹅肝的丰腴。
他奉为圭臬的松露的霸道。
他赖以为生的,关于“风味组合”与“高级感”的一切定义。
在这一刻,在这股仿佛来自创世之初的原始生命力面前,被冲刷、被溶解、被汽化!
显得那么可笑。
那么幼稚。
那么……不值一提。
他终于明白了。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他不是输在厨艺上。
他输在了维度上。
他穷尽一生,都在学习如何将“一”变成“十”,甚至“一百”。
而那个年轻人,只是平静地告诉他。
“一”,本身,就是无限。
“咚。”
一声闷响。
迈克尔·田中双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手中的碗和筷子脱手飞出,摔得粉碎。
清澈的水与洁白的丝,洒了一地,像一滩破碎的月光。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从空洞,到迷茫,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死灰。
他坚守了半生的信仰,被一根萝卜丝,轻而易举地,碾成了齑粉。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只是挣扎着,用颤抖的双手撑着地面爬起来,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傀儡,低着头,一言不发,步履蹒跚地走下舞台,消失在通道的黑暗里。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落寞至极的背影,再看看舞台中央,那个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年轻人。
他们好像……有点明白了。
陈元,赢得不只是一场比赛。
他是在用一种近乎神明的方式,重新定义着“料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