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钟楼,并未让陈元感受到半分历史的静谧。
恰恰相反,这里比回民街的巷子,更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江湖。
飞檐下,灯火璀璨,将游人如织的广场照如白昼。江语希和丁晓曼刚从巷战的紧张中缓过神,此刻彻底被眼前的盛景俘获,举着手机叽叽喳喳,强行将陈元任命为“御用摄影师”。
“小师叔,不行不行,这张光太暗了,显得我脸大!”
“陈哥,你得蹲下来!用仰拍!懂不懂什么叫一米八大长腿的视觉效果!”
陈元面无表情地被两个姑娘摆布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找个路人替他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就在这时,一阵甜腻的香气混杂着争吵声,钻入他的耳朵。
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被一对年轻情侣堵着。
“老板,你这糖葫芦怎么回事?吃着牙碜!里面全是沙子!”男生举着一串咬了一半的糖葫芦,满脸晦气。
小贩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珠子一转,立刻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帅哥,这你可冤枉我了。我这山楂都是洗了八遍的,怎么可能有沙子?这是糖霜!熬糖的时候自然结晶的,懂不懂?就跟西瓜上的白霜一样,是好东西!”
“糖霜是粉末状的,你这明明是颗粒!咯吱咯吱的!”女孩也不服气。
“哎哟,美女,这就是我们西安糖葫芦的特色!‘脆糖霜’!外地吃不到的!”小贩的嘴皮子利索得很,一套说辞下来,把那对情侣说得一愣一愣的。
周围几个刚买了糖葫芦的游客也停下来,将信将疑地舔了舔自己的糖葫芦,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好像……是有点咯牙……”
“也许真是特色?”
小李在旁边看得直撇嘴,压低声音对陈元说:“陈哥,又是个坑。这就是熬糖技术不行,白糖没完全融化,返砂了。他倒会编,还‘脆糖霜’,本地人听了都得笑死。”
陈元没说话,他只是看着那个小贩锅里那层已经有些浑浊的糖稀,目光冷了下来。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把手艺不精当特色,把糟粕当宝贝,糊弄外行人的行为。
这不仅是砸自己的招牌,更是在败坏一整座城市的美食声誉。
他放下给姑娘们当背景板的手机,迈步走了过去。
“老板。”
陈元的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争执瞬间安静。他拿起一串糖葫芦,甚至没吃,只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你这糖,熬过头了。”他淡淡地说道。
小贩脸色一变:“你谁啊你?胡说八道什么?”
“火大了,糖色发暗,入口会带着焦苦。为了掩盖苦味,你又加了糖精。”陈元看都没看他,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至于返砂,不是你技术不行,你是故意的。”
“你放屁!”小贩急了。
“你用的是劣质粗砂糖,杂质多,本来就容易返砂。你根本没打算把它熬化,只是裹上一层半生不熟的糖浆,这样出货快,成本低。”陈元将糖葫芦递到那个男生面前,指着糖衣里那些肉眼可见的微小颗粒。
“这不是沙子,是他没化开的糖粒。但这种糖,卫生标准堪忧,里面混着什么,就不好说了。”
一句话,让周围所有拿着糖葫芦的游客,脸色瞬间绿了。
那对情侣恍然大悟,男生一把将糖葫芦摔在地上:“我靠!原来是这么回事!退钱!”
“退钱!退钱!”
周围的游客群情激愤,瞬间将小贩的摊位围得水泄不通。小贩看着眼前这个只凭鼻子闻了一下,就扒光了他所有底裤的年轻人,吓得面如土色,手忙脚乱地开始扫码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