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空气，因为光头大哥的起身，瞬间变得粘稠而紧张。
那大哥人高马大，脖子上的金链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晃着油腻的光，配上满脸的横肉，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这一嗓子，把周围所有食客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江语希和丁晓曼刚从美食的震撼中回过神，小脸瞬间又白了，本能地朝陈元身后靠了靠。
小李抱着相机的手一抖，镜头都差点歪了。
又来？
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怎么走到哪儿都能触发真人pK环节？
直播间弹幕瞬间刷屏。
【我靠！西安民风这么彪悍的吗？吃个饭都能触发战斗？】
【这大哥一看就是社会人啊，元哥快跑！别跟他讲道理！】
【这大哥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当面把人家秘方说出来，确实有点砸饭碗的意思……】
【楼上懂个屁！元哥这是在夸！这是最高的赞美！这光头就是没事找事！】
光头大哥显然没兴趣看弹幕，他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陈元的鼻梁上。
“小子，别以为自己长得白净就了不起，在西安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马大爷做点小本生意不容易，你倒好，叭叭几句，把人家吃饭的家伙都给抖落出去了，安的什么心？”
陈元还没说话，邻桌那个之前跟他们搭话的本地大哥先看不下去了。
他“啪”地把签子往盘子里一扔，站起身来。
“哎，我说王秃子，你喝了两两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吧？”
“人家小兄弟说得有错吗？这叫品鉴！叫欣赏！你懂个锤子！”
被叫做“王秃子”的光头大哥脖子一梗，酒气上涌：“我不管什么品鉴不品鉴，我只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马大爷，您说句话，这小子是不是砸您场子来了？”
他扫视一圈，声音提得更高。
“只要您点个头，我今天非得教教他怎么做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老人身上。
马大爷缓缓地，将手里的一大把牛肚从红汤里捞出，沥干，刷酱，动作依旧稳健，没有丝毫紊乱。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睛，没有看陈元，也没有看那个咋咋呼呼的光头，而是看向了巷口的方向。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几十年的烟火熏透了。
“我从十五岁，跟着我爸学涮这锅牛肚。”
“到今年，六十八了。”
“五十三年，我以为这锅汤，这碟酱，只有我自己懂。”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陈元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被冒犯，只有一种遇到了知音的，复杂而纯粹的感慨。
“今天，有个后生，吃了一口，就把我这五十三年的心思，全说明白了。”
他顿了顿，拿起旁边一条油腻的毛巾，擦了擦手。
然后，他看着那个为他“出头”的光头王秃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秃子。”
“我这酱里有没有贼，我心里清楚。”
“但你脑子里，肯定有泡屎。”
“滚。”
一个字，干脆利落，砸在地上都能弹起来。
光头王秃-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看看马大爷，又看看一脸平静的陈元，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食客们，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里子面子被扒得干干净净。
“好……好！马大爷，算你狠！”
他撂下一句场面话，灰溜溜地挤出人群，消失在巷子口。
一场风波，似乎就此消弭。
马大爷重新坐回他的小马扎，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低头对陈元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