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终于抬头,浑浊的眼在看到金子的瞬间,闪过精光。
他慢悠悠伸出手,夹起金块掂了掂,又摸出一块滑溜溜的黑石头,将金块在上面用力一划。
一道近乎赤黄的深邃痕迹,留在了试金石上。
掌柜的瞳孔缩了一下。
足色赤金!
他心里起了波澜,面上却古井无波。
干这行,眼力第一,定力第二。
他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子。
粗布衣衫,蒙着脸。但那双眼,平静得过分,没有寻常人的畏缩,也没有急用钱的焦灼。
要么是傻大胆,要么是真角色。
他宁愿信是后者。
“小娘子,你这金子,成色不错。”
掌柜语气慢悠悠,“只是分量轻了些,也就二钱出头。”
宋代一两接近四十克,二钱不到八克。
柳箐月心里冷笑。
她这块金子,不多不少,正好十克。
老狐狸张嘴就想黑掉两成。
她不点破,不争辩,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那眼神,清清冷冷,没什么情绪,却像两口古井,看得人心底发毛。
时间一点点过去,店里只剩掌柜粗重的呼吸声。
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装出来的气定神闲快挂不住了。
“咳咳……”掌柜干咳两声,试图掩饰心虚。
“这样吧,”他先败下阵来,挤出笑容,“看小娘子也是爽快人,给你个实价。算你二钱五分重,如何?活当,一两金子二十贯,死当,二十二贯。给你算死当的价……”
柳箐月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打断了他的盘算。
“掌柜的。”
“哎,小娘子请说。”
“我这金子,不当,是卖。”
她顿了顿,慢悠悠补充,
“前几日,我给樊楼送新鲜果蔬,听那儿的采买管事说,如今金价坚挺,足色的赤金,黑市换三十贯一两,也是有的。”
樊楼!
汴京城最大的酒楼!
掌柜的心头猛跳,死死盯住柳箐月,想找出破绽。
给樊楼送果蔬的?那可都是特供级别!
他额角渗出细汗。
是真是假,他不敢赌。
万一真是哪位贵人的关系,他今天贪了小便宜,明天这解库的门怕是都开不了。
“小娘子说笑了。”
掌柜的脸上堆满真诚的笑,“三十贯是虚价,做不得准。不过您既然给樊楼供货,那不是外人。”
他麻利地取出更精密的戥子,小心放上金块。
“哎哟,瞧我这老眼昏花的!小娘子这块金子,足有二钱七分重!实在,实在!”他一拍大腿,满脸懊悔。
柳箐月心里翻了个白眼,戏真足。
“小娘子,咱们都退一步,我给您按一两二十八贯算,如何?绝对是实诚价了!”
柳箐月这才缓缓点头:“可以。”
成交。
掌柜如蒙大赦,手脚麻利地从柜台下抱出七八串沉甸甸的铜钱,用麻绳捆着,“哐当”一声放在柜面上。
“小娘子,您点点,一共七贯又八百四十文,分文不差。”
柳箐月看着眼前这堆黑乎乎的铜疙瘩,沉默了。
费半天劲,把一小块金子,换成了十几斤重的铜钱。
这该死的,没有移动支付的古代!
她看着这堆钱,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
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怎么在不被盯上的情况下,把这堆钱弄回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