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老道士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在二娃眉心、胸口和断臂处极其迅疾地点了几下。指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玄奥的气息。随着他的点动,二娃身上浓郁的灰黑死气如同被无形的漩涡吸收,迅速变得稀薄!那些疯狂蔓延的鳞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黯淡!
做完这一切,老道士看也没看惊骇欲绝的孙婆,只是留下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里面是几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粗糙饼子和一小袋浑浊的清水,沙哑地留下一句:“照看…七日…鳞…自褪…”便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不见。
孙婆虽然害怕,但看着地上气息微弱、鳞片消退、如同普通重病孩子的二娃,心中那点麻木已久的恻隐之心终究占了上风。她咬咬牙,将二娃拖进了自己这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窝棚。
“老神仙说…照看七日…”孙婆喃喃自语,将破布浸湿,小心地避开二娃断臂处的伤口,“娃儿啊…你可一定要撑过去啊…”
窝棚外,污水巷依旧死寂。恐慌并未完全散去,秃鹫的凶名和黑鳞病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但在这方寸陋室之内,一丝微弱的人性微光,正艰难地对抗着外界的冰冷与绝望。
……
城主府,黑曜石大厅。
空气仿佛凝固了。石敢当虎踞主位,庞大的身躯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师爷墨文垂手肃立,眼神深邃。冷锋按刀而立,气息冷冽如冰,目光锐利地锁定着大厅中央那个身影。
玄机上人依旧佝偻着腰,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破旧灰布道袍,仿佛随时会被大厅内无形的压力碾碎。他浑浊的眼睛半开半阖,对石敢当的威压和冷锋的审视恍若未觉,如同风中残烛,安静得近乎诡异。
“玄机?”石敢当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大厅,打破了死寂,“你说你知道‘灾源’下落和星辰余烬去向?说来听听。若有一句虚言…”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但那股凛冽的杀意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
玄机上人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平静地迎向石敢当那双精光四射的虎目,干瘪的嘴唇翕动,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城主…欲寻‘灾源’…”
“其在…污水巷…孙婆…陋室…”
“鳞褪…气稳…七日…可愈…”
此言一出,石敢当和墨文眼中同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二娃在孙婆窝棚?还鳞褪气稳?这老道如何得知?又为何要告知?
“哦?”石敢当浓眉一挑,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更重,“你如何得知?又为何要告诉本座?”
“老道…恰逢其会…略施援手…”玄机上人声音依旧平淡,“城主…欲镇‘兵祸’…此子…身染伏渊邪种…虽褪鳞…其源…未绝…留之…恐为…后患…”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转向石敢当,缓缓道:
“至于…星辰余烬…”
“其踪…已随…熔岩暗河…遁入…地肺深处…”
“非…人力…可及…”
“遁入地肺深处?”石敢当眼中寒光一闪,“那就是找不到了?”
玄机上人缓缓摇头,枯瘦的手指极其隐晦地指向石敢当面前那卷残留着推演气息的玉简,声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余烬虽遁…其‘引’…尚存…”
“城主…玉简…所感…寂灭烙印…”
“与…余烬…同源…”
“循此…或可…觅得…星殒之…轨迹…”
石敢当和墨文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玉简上!那残留的寂灭法则波动!这老道竟能隔着玉简感应到?!他到底是什么人?!
石敢当盯着玄机上人那张布满皱纹、浑浊不堪的脸,仿佛想从中看穿什么。大厅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无形的压力在无声碰撞。
“很好。”石敢当缓缓坐直身体,脸上看不出喜怒,“消息,本座收到了。你想要什么?”
玄机上人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老道…别无他求…”
“唯愿…于城主…封镇‘兵祸’之时…”
“借…地脉…寂灭…余威…”
“炼…一炉…续命…残丹…”
“以延…腐朽…残躯…”
“借地脉余威炼丹?”石敢当眼中精光爆闪,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老道士,你这算盘打得倒是精妙!空口白牙,就想借我黑砂城的地脉之力?”
玄机上人浑浊的眼底深处,那抹算计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枯瘦的手掌缓缓探入破旧的道袍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暗沉、布满细微裂痕的——**青铜阵盘**!
阵盘出现的瞬间,大厅内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死寂、终结以及一丝冰冷星辰余烬气息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无声扩散开来!
冷锋按在刀柄上的手瞬间收紧!墨文瞳孔微缩!石敢当的虎目也骤然眯起!
“此盘…名‘归墟’…”
玄机上人托着那布满裂痕的青铜阵盘,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心痛与决绝:
“可…引动…寂灭余威…汇聚…地火精粹…”
“助城主…加固…封印…十倍…功半…”
“亦可…为老道…萃取…炼丹…所需…火候…”
“事成…阵盘…奉上…”
“此乃…老道…毕生…心血所系…”
“诚意…在此…”
他缓缓将青铜阵盘,托向石敢当的方向。阵盘中心,那颗浑浊的晶体内部,灰黑色与暗金流火的光芒交织闪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石敢当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布满裂痕的青铜阵盘上,虎目之中,贪婪、忌惮、算计的光芒疯狂交织!这老道…果然有鬼!这阵盘…绝非凡物!
就在他沉吟权衡的刹那——
轰隆隆隆——!!!
整个黑砂城,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在疯狂翻身!
城主府坚固的黑石塔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穹顶簌簌落下灰尘!大厅内的桌椅器物剧烈摇晃、倾倒!
“报——!!!”一名黑鳞卫连滚爬冲进大厅,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
“城主!不好了!矿坑…矿坑深处…葬兵谷核心…锁…锁链……崩断了!!!”
“石棺…石棺的盖子…被…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一只覆盖着石甲的手臂……伸…伸出来了——!!!”
石敢当猛地站起!魁梧的身躯如同怒目金刚!狂暴的气势瞬间充斥整个大厅!他死死盯着玄机上人,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决绝的疯狂:
“老道士!你的阵盘!本座要了!”
“即刻随本座前往葬兵谷!”
“若封印不住那鬼东西……”石敢当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滔天的杀意,“你…和你的破盘子…就一起给那石棺里的东西陪葬吧!”
玄机上人浑浊的眼底,那抹算计得逞的冰冷幽光,在剧烈的震动和石敢当狂暴的杀意中——**一闪而逝**。他缓缓收起阵盘,微微躬身:
“老道…自当…尽力…”
轰隆隆——!!!
大地的震动,如同末日降临的丧钟,愈发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