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周丕按住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买点好的伤药，或者……托人捎回家里去。狼牙，不会忘了任何一个流血的兄弟，不管他以前是哪里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这处不大的伤兵营。所有伤兵，无论是狼牙老兵还是降兵，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周丕没有再多说，只是用力拍了拍那伤兵的肩膀，然后走向下一个伤员。他没有那么多钱分给所有人，但他将自己的那份赏赐，分给了几个伤势最重、家境也最困难的士兵，其中既有老兵，也有降兵。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径直走到了普通士兵用餐的地方。此时正值晚饭时间，锅里煮着的依旧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混杂着一些干菜叶子。
周丕拿起一个空碗，走到锅边，亲自舀了满满一碗粥，然后就地和士兵们一样，蹲在冷风里，呼噜呼噜地喝了起来，仿佛碗里是什么美味佳肴。
“将军……”周围的士兵都有些不知所措。
周丕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抹了把嘴，看向众人，朗声道：“这粥，是淡了点，是稀了点！我知道兄弟们心里有怨气，想着赏赐，想着家里的田地！”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讶、或复杂、或依旧带着怨气的脸：“我周丕是个粗人，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但我告诉你们，主公，还有城里的张先生、萧先生他们，正在想办法！粮食会有的，赏赐，也绝不会少兄弟们一分！为什么现在发不下来？因为城里还有成千上万的百姓等着米下锅！因为我们不能看着老人孩子饿死！”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北面黑虎军的方向：“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喝风吃雪？不是为了那点赏钱！是为了不让黑虎军的刀砍到我们爹娘孩子的脖子上！是为了我们刚刚有点起色的日子，不被这帮杂碎给毁了！”
“我周丕，在这里跟大家保证！”他拍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有我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兄弟们！赏赐下来，我周丕若是先拿一分，天打雷劈！从今天起，我和大家一起住在这营里，吃一样的饭，直到打退那帮黑虎崽子！”
声音洪钟，掷地有声。
没有高调的口号，只有最朴素的承诺和身先士卒的行动。
看着将军将自己仅有的赏赐分给伤兵，看着他和大家一样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听着他那番糙却实在的话，许多士兵眼中的怨气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尤其是那些降兵，他们从周丕的行动中，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韩当之流的、真正将他们视为“兄弟”的诚意。
“誓死追随将军！”
“跟那帮黑虎崽子拼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接着，越来越多的士兵跟着呼喊起来，声音汇聚在一起，冲散了之前的低迷和怨愤。
周丕用自己的方式，稳住了浮动的军心。他没有追究那些散布怨言的人，而是用行动证明了狼牙军的承诺和将领的担当。
消息传回中军帐，杨帆闻之，沉默良久，最终只对身边的毛林说了一句：“有将如此，夫复何求。”
毛林也深深点头，他明白，周丕此举，比任何严刑峻法都更能凝聚人心。他决定，从明日起，自己也更要深入基层，与士兵同甘共苦。
军营上空弥漫的阴云，似乎被这股由下而上的力量驱散了一些。而周丕在军中的威望，也随着这碗同锅的稀粥和那份分出去的赏赐，深深地扎根于每一个士兵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