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县城南,田氏宅邸。与城北、城东那些残破的民宅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高耸的院墙虽有些斑驳,却依旧坚固,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擦得锃亮。院内几株老梅迎着寒风绽放,暗香浮动,衬得厅堂内燃烧的银丝炭火更加温暖如春。
家主田嗣宗,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绸缎棉袍,正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拨弄着茶碗里的浮沫。他下首坐着几位同样穿着体面、面色红润的士绅,都是灰岩县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掌控着县城大半的田亩、商铺和隐性的人脉网络。
“田公,这杨帆一来,又是开仓放粮,又是取缔‘逍遥散’,还把那群泥腿子捧得老高,这……这往后,还有我等立足之地吗?”一个胖士绅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忧心忡忡地开口。他姓钱,家里开着县城最大的粮行。
“是啊,田公,听说还要搞什么‘均田令’?这岂不是要动我等祖产根基?”另一个瘦高个接口道,他是县里拥有良田最多的地主。
田嗣宗眼皮都没抬,轻轻呷了口热茶,才缓缓道:“慌什么?不过是一群骤然得势的流寇罢了。打打杀杀他们在行,治理地方?哼,岂是那么容易的。”
他放下茶碗,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沉稳和算计:“如今这光景,最要紧的是什么?是粮食!是过冬的物资!他杨帆从黑云寨能弄到多少?坐吃山空而已。这满城的贱民,一张张嘴可都等着他喂呢。”
钱老板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田公的意思是……”
“我等世家,立足之本,便是这土地和积攒。”田嗣宗淡淡道,“他杨帆要收买人心,开仓放粮,我们拦不住。但我们的粮仓,是我们自己的。市面上流通多少粮食,价格几何……呵呵。”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在座的都是人精,立刻心领神会。囤积居奇,抬高粮价!这是他们最擅长,也最有效的手段。一旦市面上粮食紧缺,价格飞涨,杨帆那点存粮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到时候,民心自然浮动,甚至可能激起民变!而他田家和其他士绅,不仅能大发横财,还能借此向杨帆展示谁才是这灰岩县真正掌控经济命脉的人。
“高!田公此计甚高!”钱老板抚掌笑道,“我回去就吩咐下去,粮行只出不进,不,少量放出,价格……先翻一倍看看风色!”
“我那仓库里还有去年囤积的陈粮,正好派上用场。”瘦高个地主也阴恻恻地笑了。
“光是这样还不够。”田嗣宗捋了捋胡须,眼神深邃,“新朝初立,总要用人。我听闻,杨帆麾下那位负责钱粮户籍登记的萧何先生,颇为能干,但也……颇为清苦。”
他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捧上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银锭和几件成色极好的玉器。